送傩12-《长公主病入膏肓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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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招术可以以后练,送傩的身体可只有一个,万一没养好留下点内伤,我可怎么和陆掌司交代,不成,绝对不成。”

    再不然,就委屈兮兮地装可怜,“我是打不过你的,但我会拼命阻止你练武,阿傩也不想见我一身伤吧——哦,我又忘了,是送傩。你看我都叫你送傩了,你就听我一回吧。咱们不急在这几天,啊,等你养好了,再去大战四方,给咱们衙门挣名!”

    送傩哭笑不得。

    她积年习武,要说筋骨旧伤早已积下了,还等现在吗。她是日日都要练剑保持状态的,冷不丁三天不碰剑,整个人都觉得不自在。

    偏生林胜男又极为真诚,不止是遵从陆大人之命,送傩看得出来,她是当真的关心自己。

    她不好拂她的心意,决定自己去镇安司找陆掌司。

    只要亲自向大人证明她无碍了,大人便可解了命令吧。

    她自己一个不执勤便罢,又饶上一个林胜男寸步不离陪着她,两人尽日窝在衙门后院空吃俸禄,送傩左想右想,总似不太符合陆大人“人尽其才,才尽其用”的作风。

    有点奇怪,又说不出来哪里古怪。

    到了镇安司,送傩通名后进了堂厅,出来招待的却是周青衿。

    “小师妹你怎么来了?”他看见送傩后十分兴奋:“大人这几日都在处理南华观命案的后续,这一波波人应付的,忙得是脚不沾地,今日不在衙里。”

    送傩始料未及,轻哦一声,倒没了主意。

    周青衿未留意她的神色,实则她的神情一贯就是没神情,常人也分辨不出她的喜乐哀矜,兀自说着:

    “小师妹你不知道,咱们冯捕头是个武痴,听说了你对战南诏剑客的事迹后,便技痒难耐,说什么也要去女捕司与你切磋。后来还是掌司拦下来了,淡淡撂下一句‘你打不过’,嘿,你猜怎么着,冯捕头当场就不服气了。然后陆掌司便以那日南诏人用的剑法,与冯捕头对了几招,冯捕头果然落败,他连输给你的剑法都没打过,长脸一拉,灰溜溜地不提这茬儿了。”

    没有人捧场,周青衿一个人也能说得热闹非凡。送傩像听书一样听了一通,在意的却是:“陆大人会用剑?”

    周青衿随口道:“嗐,大人全才,刀剑鞭蛾眉刺,什么顺手用什么。”

    说到这儿他想起什么,嘬着牙花子啧了声,手拢在唇边小声道:“腿功也是了得,听前辈说,当初掌司调过来时年轻得很,很多老人儿不服,叫大人踹服了好几个。”

    他人口中的陆无咎,与送傩眼见的人颇有几分出入。

    她想象不出,成熟稳重的陆大人抬脚踹人的样子,也没想到,他使软兵器如此纯熟,对刀剑竟也在行。

    “瞧我记性,师妹别站着说话呀,坐,我给你倒杯茶。”

    送傩说不了,大人既不在,她告辞而去。

    回到署衙,恰是用午饭的时辰。林胜男将饭菜打回了屋里,见送傩回来,往她脸上望了几眼,了然道:“没成吧?这才歇了几天,我就说大人看中你是棵好苗子,肯定万般呵护,不会同意的。来,踏踏实实地,吃饭!”

    那木质托盘里,除了米饭菜肴,还多出一碗鸡蛋羹,是单给她的。

    送傩看着那黄登登的颜色,便觉胃中一阵暖和,抿抿唇,低头嗯了声。

    罢了,大人既如此安排,定有道理,她听话就是了。

    *

    不过积年的底子摆在那里,要送傩闲下来什么都不做,太为难人。一连休整了七八日,送傩白日呆呆地在院子里晒太阳,傍晚打坐调息,夜里早睡,身体便渐渐恢复了。

    这日沈柃要去平康里例行巡查,她也想活动活动,便去向公孙捕头请示。

    公孙月见她气色不错,想了想答应下来。

    沈柃无可无不可,两个姑娘都不是多话的,往平康坊的一路上,谁也没开口。

    平康坊一带最多的便是勾栏瓦舍,所以这里就成了风月场温柔乡的代称。有酒色的地方纷争多,女捕司设立之前都是男捕过来巡查的,多有不便,甚有定力不佳的,勾结暗门里的老鸨子掩人耳目做生意,瓜分红利。后来有了女捕,这一带的风气与坊民安全便转交给了女捕司负责。

    不过陆大人很保护下属的名声,怕她们单独出入平康坊招闲话,规定至少两人一组共同行事。

    只见长街两旁挂着纱幔的画楼中,有被白.嫖的恶客欺凌、受过沈捕头庇护的角妓,在阑道上见到沈柃,忙收起招客的手帕子,欠身致意。

    沈柃点点头,继续沿路巡行。

    送傩是第一次来此出勤,唯多看多记。

    两人彼此无言地转过一条过道,忽然斜刺里过来一名穿捕快服的小郎,单眼皮娃娃脸,一笑露出俩酒窝:“两位姐姐好,冯捕头遣小的过来一同巡视,看有什么能帮手的,听师姐们吩咐。”

    这一看便是新入衙的新丁,年岁未必比她们小,只是张口叫师姐是规矩。沈柃问了他几句话,确认了身份,吩咐他跟在后头。

    倒是送傩,往这小捕快的单眼皮上多看了两眼。

    三人走至一条岔路口,沈柃往东去,让送傩和新人去西街几个酒坊查一查有无卖假酒的。

    临行前她多问了送傩一句,“你可以吗?”

    毕竟她也比新来的旧不到哪去,武功高强不假,和精明世故的买卖人打交道,沈柃怕她应付不来。

    送傩认真点头。她既做了这份差,不可以也要学着可以。

    于是两方分道。那小捕快跟着送傩,倒比方才安静了些。

    两人并肩走出几许路,送傩捺了又捺,终于忍不住低问:“是否有秘密行动?”

    小捕快闻言就笑了,摇头,“没有。”

    “那,”送傩不禁又往他的单眼皮上瞄,难得露出些丧气的样子,“便是来逮我的?可公孙捕头已经同意我出来了,我身上的内伤也好了。”

    若非如此,她实想不到有什么原因,能令贵人事忙的镇安司掌司易容来巡街。

    陆无咎挠了下脸,先否了句不是,又笑道,“我都把眼皮子粘一起了,还认得出来?”

    送傩颔首。的确,大人的易容术出神入化,贴上这张年轻奶白的面皮,完全如同换了一个人,就连气场也与之前不同,泛着朝气,身上还多了点紫茸香的气味——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个初出茅庐嘴甜还爱打扮的活泼小郎。

    但他一靠近,送傩就认出他了。

    不过她阐述不清自己的直觉是如何形成的,一抬眼,见陆大人在她身前背手倒行,还笑眯眯等着她说。

    这人穿着一身最下品的素灰襕子服,顶着一张白嫩乖巧的娃娃脸,十分新奇,让熟悉他原本面目的人忍俊不禁。

    送傩极轻地弯了下唇角,解释不清,索性无理,低低道:“就是认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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