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那还是前年那个没有下雪的冬天。 她畏冷,缩着肩泡澡,小口喝热牛奶,从浴室的单面玻璃里看这处灯火,问东问西,他回答一部分,有的也不清楚。 最后程濯一本正经地起身说:“打电话给你问问人?” 她一下扑到浴缸边沿,水声哗哗,手上还沾着细腻浴泡,暖灯微芒下,分不清是泡沫白还是她的手更白,扯他浴袍一角说:“我瞎问的,你怎么什么都当真呀。” “你坐回来。” 他坐回浴缸旁的黑色皮凳上,长臂一伸,把香薰蜡烛放远些,目光转回来将她盯住。 “就这么喜欢我看着你洗澡?” 本来皮肤已经被热水泡出一片粉红,闻言,小姑娘耳朵尖都像烧起来似的,瞪大眼睛,好像听到了很了不得的曲解。 “……明明是你的浴室太大了,说话都有回音,你没发现吗?我……” 她磕巴一下,低垂湿漉漉的长睫毛,“我当然会害怕。” 程濯平直无绪地看眼四周:“设计师说就是这种风格。” 她尝试理解,小声说:“这种空旷到让人害怕的风格么?” 白皙深陷的锁骨上垂几缕细长乌发,看着她缩在浴缸边沿,程濯失笑:“设计师估计也想不到有一天会有人这么解读他的设计,要不你看着添点什么?” 合莱的女主管第二次轻声喊他,程濯才回过神,唇角那点原本就几不可查的情绪,顷刻间散了干净。 “程公子,舒总在喊您。” 舒斌一脸酒酣耳热,正与另一位合莱的股东站在一处笑谈,说到程濯,无不骄傲地为两人穿针引线。 “黄总早年就收藏过一副程老爷子的字,说起来还真是缘分。” 那位黄总大腹便便:“听说程公子一手书法都是程老爷子亲自教的,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沾你舅舅舒总的光,求一副程公子的墨宝。” 话音刚落,穿旗袍的女侍者推着文房四宝的小车走来,那位合莱的女主管立马哒哒踩着高跟鞋上前磨墨。 黄总托着笔,候他。 “程公子,请。” 一大帮子人,不声不响就围成了众星捧月的情景。 程濯在视线中央,看了舒斌一眼,唇边浮几分敷衍又挑不出错处的弧度,从黄总手上接过笔,蘸一笔饱墨,目凝宣纸,稍稍一想,在众人围观里,笔走龙蛇地写下四个字。 月照千峰。 不是常见的赠字,但在场不缺奉承人。 他这边才刚刚把笔搁置下,那边已经你一言我一句地夸起来了。 合莱会所接近苏城的小春山,天气好时,从这儿能看见几座峰峦隐碧。 应时应景的吹赞张口就来,那位黄总面上增光,更是喜欢的不得了,立即吩咐人一定要好好裱起来,挂在会所大厅里。 只可惜程公子今天没有私章在身,不过也足够蓬荜生辉了。 只有徐格敢说敢问,撇撇嘴,在他旁边纳闷。 “人今天刚开业,光算这吉利日子你知道请风水师花了多大功夫?你不写个四方招财八方进宝就算了,写什么月照千峰啊,听起来怎么还有点苦情?” 程濯没理徐格。 他兴致不高,今晚在场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多少人来敬酒碰了壁,后来就没人敢扰他清净。 没过一会儿,意兴阑珊,邓锐开车过来接。 舒斌亲自把他送到门口,下短台阶的功夫,很殷勤地劝着:“这么着急走么?要不晚上就在这儿休息吧,黄总今天特意给你安排了人,你要是不喜欢……” “替我谢黄总好意。” 程濯出声打断,也没看舒斌,自顾解了束缚的袖扣,专心将衬衫折上几折。 “舅舅。” 舒斌连忙应一声,一个长辈,严阵以待听从吩咐似的望着他。 “好歹是生意伙伴,他想从程董事长那儿分一杯羹,你就算如今指不了明路,多少也告诉黄总一声,我们父子不和吧?” 话落,程濯抬起眸,眼底锋芒一闪而过,还是那点不走心的、勉力逾时已然懒倦的晚辈神情。 “舅舅,人生大起大落,你最知道情分经不起耗这个道理的,我能为我妈做到这个地步,你该感恩自己有个好妹妹了。” 说完这句,邓锐走过来替程濯拉开车门,程濯径直上了后座,目不斜视,由邓锐合上车门。 车子在路口绝尘而去。 驶出一道迅疾的厉风,仿佛一个毫不手软的耳光打在这个中年人的脸上。 那感觉,舒斌竟然也不陌生。 舒晚镜葬礼那天,众目睽睽之下,那个十四岁的少年就用一束白玫瑰抽过他一脸血痕。 只是这几年,他这位外甥贵公子当得深入人心,半点出格事都没有,叫人忘了他天生反骨,恭顺都是一时假象。 车内的气压极低。 邓锐不动声色从车镜里看了程濯多次,他极沉默,连驾驶座的邓锐都听到他的手机响了两次,但是他就如同没听到一样。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