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把悲伤留给自己-《喜欢你喜欢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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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你偶尔会想起我,可不可以你也会想起我?”

    元旦过后不久就是农历新年。腊月二十八,许多公司都已放假。温琴打电话给许冬言,母女俩简短聊了几句,温琴问她:“过年回来吗?”

    “票不好买,不回去了。”

    “嗯,也是,回来又待不了几天。”

    这么多年来,她们母女相依为命,极少分开过年,可温琴竟然一句都没有劝,许冬言大概猜得到原因。算来宁时修和刘玲在一起也半年多了,也该是过年带回家的时候了,估计温琴也是替她考虑,她索性不回去更好。

    两人又聊了几句,温琴挂了电话。看到阿姨已经把饭菜摆上了桌,她正要上楼去叫宁时修吃饭,刚到楼梯口,一抬头就看到宁时修正站在许冬言的房门前。

    温琴没往上走,也没有出声,就在楼梯口等着。她以为宁时修会推门进去,或者会转身离开。可是没想到,一分钟、两分钟……他就那样站在许冬言的门前,像个面壁思过的孩子。

    其实她一直很心疼宁时修,可是心疼并不代表愿意搭上自己女儿的终身幸福。更何况温琴本身就是不幸的例子——丈夫早逝,给她和许冬言的生活带来了多大的磨难,只有亲身经历过的她们自己知道。正因为如此,她才更不舍得让女儿再重蹈自己的覆辙。

    然而这一瞬间,她突然就心软了。她想,这孩子心里一定很煎熬吧?他跟她这个做妈妈的一样,都希望冬言能幸福。想到这里,她不禁问自己:如果当年知道丈夫会早逝,她还会和他在一起吗?答案只有她知道……

    温琴轻轻咳了一声,宁时修回过神来,收回搭在许冬言房门上的手,转头看见温琴,叫了一声“温姨”。

    温琴笑着说:“准备开饭了。”

    “好。”宁时修双手插在居家休闲裤的口袋中,不疾不徐地从楼上走了下来。

    温琴看着他面色如常的脸,不动声色地悄悄叹了口气。

    临近年关,中庭远提前放了假,外地的同事都早早回了家。许冬言没地方可去,只好从早到晚都窝在自己的小公寓中。

    挂断温琴的电话,她起来给自己下了一小碗面。面刚一出锅,门铃突然响了。她以为是物业的人,开门一看,竟是陆江庭。

    陆江庭拎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进了门,许冬言有点诧异:“你怎么没去陪叔叔阿姨?”

    “这不是还没到年三十吗?”

    许冬言看着地上的购物袋问:“这些是什么?”

    陆江庭笑着说:“年货。”怕许冬言推辞,他又补充了一句:“你就当是公司慰问的吧。”

    这时候还有人能想到她,许冬言心里暖暖的,也就不再说什么:“那就谢谢公司了。”

    陆江庭走进客厅,一眼看到餐桌上刚被端出来的面:“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我也没吃午饭呢。”

    冬言有点不好意思:“好几天没出门了,家里只有挂面了。”

    陆江庭已经脱了大衣坐在餐桌旁:“要求不高,来碗面就行。”

    许冬言这才折回厨房又煮了碗面。没一会儿,面煮好了。

    陆江庭先吃了一口说:“想不到你手艺还不错。”

    一碗面而已,能看出什么手艺?许冬言也拿起筷子:“你是好吃的东西吃腻了吧?”

    陆江庭笑了笑,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问许冬言:“听说你过年不回家了?”

    “嗯,不回了。”

    陆江庭犹豫了片刻说:“要不……你去我家?”

    许冬言闻言连忙拒绝道:“那哪儿成?你们一家三口多自在,多我一个人多奇怪!”

    陆江庭刚想说话,许冬言又说:“别说是对回不去家的员工特别照顾啊,我才不信呢。”

    陆江庭无奈地笑了,心里知道没什么希望,也就不再劝她。

    “既然如此,那一个人过年也得有点年样。那些袋子里有些新鲜的水果蔬菜,还有鱼虾,一会儿别忘了放到冰箱里。”

    许冬言心里那团暖意因为陆江庭几句平实的话正在一点一点地扩大,她突然有些鼻子发酸,低声说了句“谢谢”。

    可陆江庭只是笑,笑得无可奈何:“跟我还说什么谢不谢的!”

    大年三十这一天,许冬言还真有模有样地给自己准备了一桌子菜,还很应景地给自己开了一瓶红酒。窗外的爆竹声不断,电视里晚会的声音也热闹,但是一个人的年终归是冷清的,许冬言只吃了一点,就什么也吃不下去了。

    陆江庭和爸妈吃完了晚饭,刘江红按照老家的惯例又开始准备跨年时的饺子。陆江庭看了一眼时间,穿上衣服打算出门。

    刘江红叫住他:“这大晚上的,干什么去?”

    “哦,我们公司里几个董事要一起去慰问一下因为加班回不去的员工。”

    “那不是应该大年初一去吗?”

    陆成刚无奈:“哎呀,儿子的工作,你就别问那么多了。”

    刘江红横了陆成刚一眼,问陆江庭:“那什么时候回来?”

    陆江庭沉吟了一下说:“看情况吧,尽量早。”

    刘江红下令道:“十二点之前必须回来,我等着你一起吃饺子呢,听到没有?”

    陆江庭无奈地笑了笑:“好。”

    春晚依旧没什么新意,许冬言看了一会儿,就百无聊赖地关掉了电视。正打算去洗澡,手机响了。这个时候会是谁?她拿起手机一看,是陆江庭。

    “开门。”陆江庭言简意赅地说。

    “什么?”

    “我在你家门口。”

    许冬言连忙跑到门前趴在猫眼上看了一眼,还真是陆江庭。难道他没有回父母那里过年吗?

    许冬言打开门,一阵寒意袭来。

    看着许冬言意外的表情,陆江庭笑了笑:“不请我进去坐坐?”

    许冬言这才将他让进了门:“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陆江庭没有回答她:“怎么没看春晚?”

    “没什么好看的。”

    陆江庭脱了大衣,里面只穿了一件浅蓝色的棉布衬衫:“我跟我妈说是去慰问员工,其实,就是怕你一个人无聊,过来看看你。不好意思啊,没有提前打招呼。”

    见许冬言还愣在那儿,陆江庭不确定地问:“我……是不是唐突了?”

    许冬言这才回过神:“怎么会!对了,你要喝点什么?”

    陆江庭看了眼桌子上喝了一半的红酒说:“就它吧。”

    许冬言拿了两只杯子,给陆江庭和自己各倒了半杯。

    陆江庭看着她低头时垂落在耳边的发丝,心里无限柔软。

    许冬言倒好酒抬起头,猛地撞上他的视线,陆江庭从容不迫地移开视线说:“其实我也是在家无聊,以为你会给自己安排什么小节目。”

    许冬言也犯难,总不能跟陆江庭干聊天吧?她看到电视柜上的x-box(微软视频游戏机),问陆江庭:“要不,我们打游戏?”

    “好啊,什么游戏?”

    许冬言之前为了跳健身操买了一个体感游戏机,其实里面还有很多其他游戏,她都还没来得及试一试。

    许冬言和陆江庭选了很久,最后选定了一款刺激的探险游戏。两个人都是第一次玩,但陆江庭很快就找到了窍门,带着许冬言一关一关地闯了过去。

    两人正玩在兴头上,许冬言的电话又响了。她腾不开手,也就没去理会。可是打电话的人似乎很执着,电话铃声响了很久。

    陆江庭说:“你去接吧,我自己能撑一会儿。”

    许冬言这才去接电话。她也没看来电显示,就直接接通:“喂?”

    游戏的声音有点大,她不确定是对方没说话还是对方说了她没听见。她连着喂了几声,对方依旧什么都没有说,最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这才去看来电,心里兀地一沉——竟然是宁宅的座机号。是他吗?会是他吗?

    她想了想,拨了回去,接电话的却是温琴。

    冬言问:“妈,你给我打电话了?”

    “嗯?”温琴愣了一下说,“哦,是我。你吃饭了吗?”

    “刚吃完。”

    “在看春晚?”

    “没有,在打游戏。”

    “一个人?”

    许冬言犹豫了一下说:“没有,和同事。”

    “那就好,总比一个人强。别玩太晚了,一会儿早点睡。”

    “知道了。”

    “我没别的事,回头再电话联系吧。”

    “好的,晚安。”

    挂上电话,温琴瞥了一眼楼上。家里是通用的一个号码,楼上还有一个分机,正是在宁时修的房间里。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看样子,两人还是一句话也没说上。

    许冬言挂上电话,发现电视屏幕上已经显示着大大的“gameover(游戏结束)”。陆江庭无奈地朝她耸了耸肩膀:“看来没有你还是不行。”

    许冬言笑了:“再玩一局吗?”

    陆江庭站起身来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我得回去了。”

    “嗯,也是,不早了。”

    陆江庭从沙发上拿起大衣,想了想说:“你早点睡,明天……我再来看你。”

    许冬言突然发现,虽然陆江庭一直都很关心她,但是最近她才留意到,他对她的那种关心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朋友的关心,而两人之间的感觉也有了难以察觉的微妙变化。但是很快,许冬言便自嘲地笑了笑:应该是她想多了,如果他对她有意,当初何必那样决绝地拒绝她呢?

    春节假期刚过不久,刘江红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睛有些看不清了。起初只是有点模糊,她以为是太疲劳了,休息休息就能好转,可是休息的时间越长,视力反而越差了。

    陆江庭知道后一刻也不敢怠慢,连忙送刘江红去了医院。

    果然,视力突然下降并非偶然,医生给她做了详细的检查,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她需要进行二次手术。

    刘江红一时间愣住了。她以为自己的病已经好了,怎么又要做手术?

    陆江庭看了她一眼,对身后的父亲说:“爸,先把我妈推回病房吧。”

    陆成刚也知道情况可能不容乐观,心情也颇为沉重。

    等老两口离开后,陆江庭才问医生:“这手术有风险吗?”

    “任何手术都有风险。你母亲之前做过这类手术,你肯定也知道,这类手术比其他手术的风险高,不过一般情况问题不大。除非……”医生顿了顿说,“术中出血的情况也有,但毕竟是少数。”

    “那假如手术过程中出现了这种情况呢?”

    医生如实说:“会有生命危险,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陆成刚推着刘江红走在回病房的路上,心里一直记挂着陆江庭这边,他也很想知道医生究竟会怎么说。

    他心里想着事,就没听到刘江红叫他。等刘江红不知道叫了第几声时,他才回过神来。

    一向在他面前有点任性的刘江红此时倒是难得的好脾气:“你别替我操心了,人总会有那么一天,咱们随缘吧。”

    两人在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没少吵闹,她此时突然说出这种话,就像是有人用刀子直戳他的心窝。他眼眶发热,但还是劝慰道:“你别瞎想了,上次的手术不是很顺利吗?这次也会顺利的。”

    “能顺利当然好,如果不顺利呢?”

    陆成刚没有说话。

    刘江红此时已经基本看不见了,过了许久,她闭着眼睛叹了口气:“老陆啊,咱们夫妻几十年了,我知道我对你不算好,但你也知道,我就是这么个人。”

    “我知道,我知道你就是这么个人。”

    “如果有下辈子,你可得找个温柔贤惠的。”

    “一把年纪了你还说这个?你放心吧,这次手术不会有什么事的。”

    刘江红无声地笑了:“你能不能再帮我办件事?”

    “老夫老妻了,还跟我客气什么?”

    刘江红抬了抬手,陆成刚探过头去,听她小声嘱咐。几分钟后,他叹了口气:“你确定不让江庭知道吗?”

    刘江红想了想说:“他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哎,你想好就好,我支持你。但咱还得乐观,你也得为我和江庭想一想。”

    刘江红只是闭着眼睛笑,什么也没说。

    刘江红的手术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跟医生商量过后,手术时间安排在了两天后的一个下午。

    就在手术当天,陆江庭竟然在手术室外遇到了刘玲。她什么时候来s市了?

    “你……来出差?”陆江庭问。

    刘玲迟疑了一下,点点头:“算是吧。”再看陆江庭的神色,她觉得有些不对劲,问他:“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刘玲见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嘴上却说:“没什么。”

    这时候刘江红的手术已经快要开始了,刘玲没再说什么,跟着医生进了手术室。

    可她脑子里还在琢磨着刚才陆江庭的表现——这么看来他并不知道刘江红的决定,自然也不知道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那么宁时修必然也不知道内情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突然狠狠地痛了一下。来之前她只希望能顺利拿到供体心脏,但是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情况。此时的她突然就矛盾了起来……

    刘玲的出现让陆江庭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他说不上来究竟为何不安,但就是不安。他扭头看向坐在一边的父亲,陆成刚倒是面色坦然,没有丝毫忧惧。他深吸了一口气,坐到父亲身边,抬头望着手术门上亮起的红灯,静静地等着手术结果。

    据陆江庭的了解,这个手术应该会持续很久。但是刚过了一小时,手术室的大门突然就打开了,而此时手术室门上的红灯还亮着。

    刘江红的主刀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陆江庭和陆成刚一见到他都倏地弹了起来,赶紧凑了过去。就如许多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只见医生无力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陆成刚颤抖着声音问:“什么?”

    医生叹了口气:“最怕的情况还是遇到了——术中大出血,抢救失败。”

    陆江庭听到“抢救失败”这几个字,怔怔地说不出话来。这意味着什么?他不敢去想。他抬头看了一眼手术室的灯:“手术还没结束吗?”

    “刘女士在手术前签下了器官捐赠协议,如果手术中出现意外,她愿意将心脏捐给b市的一位病人。我代表这位病人感谢刘女士,也感谢你们家属。”

    陆江庭火气上涌:“我怎么不知道她还签了什么协议?”

    陆成刚满脑子都是“手术失败”四个字,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真等到事情发生时,他还是感到措手不及。他想到他们生活中的各种琐碎,想到老伴往日的一颦一笑,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可是昨天刚过,人就没了。

    他沉浸在失去老伴的痛苦中不能自拔,直到抬起头看到陆江庭正失控地拽着医生的领子时,他才回过神来。

    陆江庭长这么大,从来都是沉着稳重、温文尔雅,陆成刚几乎没见他和别人红过脸,更别提动手了。他连忙上前将两人来开,对陆江庭说道:“江庭你别这样,这是你妈的意思!”

    陆江庭冷笑:“我妈的意思?只要她一个人的意思就能决定这件事了吗?怎么没人问过我!是谁签的字?”

    陆成刚沉着声音道:“我。”

    陆江庭怔怔地看着父亲。

    陆成刚叹了口气:“这是你妈最后一点心愿,我们就听她的吧。”

    陆江庭也知道,其实母亲已经不在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他只是一下子还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他抬头看向那盏红色的小灯,等了不知道多久,直到看着它灭掉,他才意识到,那些他不希望发生的事情,最终都已然发生了。

    宁时修的主刀医生临时由刘玲换成了经验老到的李主任,所以她此次来s市,只是负责取走供体心脏。李主任已经在b市的手术台上准备好一切,只要等她一到,就可以替宁时修做心脏移植手术。

    刘玲和助手拎着冰桶出了医院,才发现下起了蒙蒙细雨。她看了眼时间,不禁有点着急:“b市那边安排好了吗?”

    助手回答说:“一切准备就绪。”

    刘玲点点头:“查一下航班情况,就怕飞机晚点。”

    “刚查过,目前没有推迟的通知。但是……”助手顿了顿说,“b市下雪了。”

    刘玲不由得心里一紧。以前因为航班延误没少误事,毕竟供体心脏在冰桶里的时间是争分夺秒的,如果超过了六个小时,对移植效果会有很大的影响。

    “航班几点钟?”刘玲问。

    “7点23分。”

    “能不能改早一点的?”

    助理看了看外面因为下雨排起的长长的车龙,有点不确定:“提前的话,我们能按时到机场吗?”

    刘玲咬着牙:“要不先跟机场那边联系一下,另外再和医院那边说一声,让他们想办法联系b市机场的地勤。”

    “好,我这就联系。”

    怕什么来什么,刘玲他们要搭乘的航班最终还是因为天气延误了,好在只延后了半小时。然而时间却已经所剩无几,刘玲等人和b市那边通过电话,双方都想尽一切办法疏通关系,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最终总算在六小时内将冰桶送进了景山医院。

    看到刘玲的那一刻,李主任终于松了一口气,立刻吩咐下面的人:“马上手术。”

    刘玲因为连续十几个小时的奔波,没有办法再配合手术,只能在手术室外陪着宁志恒和温琴。

    宁志恒问她:“大姐她说什么了吗?”刘玲摇了摇头。

    宁志恒自嘲地笑了笑:“也是,你去的时候,她也没有机会说了。那江庭怎么样?”

    “他……应该很难过吧?他好像并不知道刘阿姨捐出心脏的事情。”

    宁志恒叹气:“大姐这人就是这么独断,可是现在事情发生得这么突然,那孩子怎么受得了!”

    宁时修能够顺利手术,这本来是件该高兴的事,但是等在手术外的两个人谁也高兴不起来,因为这颗心脏来自另一位与他们息息相关的亲人。好在宁时修的手术还算顺利,总算没有辜负刘江红的一片心意。而这些情况也是在他出院后,宁志恒才告诉他的。

    原来大姨已经不在了,就在他准备进入手术室的那一刻,大姨就已经离开了。他摸着左胸的位置,一颗心脏正在那里强有力地跳动着。他心里陡然五味杂陈,对过往、对这位不算熟悉的亲人,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反反复复地折磨着他。

    出院后不久,正赶上清明节,宁时修第一件事就是去拜祭刘江红。听父亲宁志恒说,大姨的墓就在母亲的旁边,这也是大姨临终前特意嘱咐过的。只是他没想到,会那么巧遇到陆江庭。

    陆江庭比上一次见面时瘦了很多,或许是由于刚刚失去了至亲,他脸上的那种神色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漠凛冽。

    这种感觉宁时修怎么会不懂?多年前他失去母亲的时候,大概也是这副模样。

    宁时修拜祭完大姨,站在一边点上了一支烟。两个高大的男人就在风中站着,谁也不说话。良久,久到一支烟燃尽,宁时修说:“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陆江庭依旧表情冷漠,什么也没说。

    宁时修知道,此刻他没有任何立场去劝慰陆江庭,因为在逝者面前,他活着,这就是一种赤裸裸的讽刺。

    好一会儿,陆江庭却说:“既然这是我妈的决定,我也没权利说什么,更何况她的心脏放在谁那里,都已经与她的生死没有关系了。我只是怪她怎么没有事先跟我说一声。还有你时修,因为你的自私,让她临走时都觉得亏欠着你。”

    宁时修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但他还是想把话说清楚:“其实我早就不怨她了,跟这颗心脏没有关系。”

    “是吗?”陆江庭似乎笑了一下。

    其实陆江庭也知道,宁时修大概早就放下了过去,但是母亲却执意觉得亏欠了他,这并不能怨宁时修。但是此刻,面对母亲的离开,他却没办法不去怨宁时修。

    宁时修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说道:“无论你怎么想我都理解。你可以怨我,也可以继续恨我自私,但是有件事我想拜托你——这事能不能不要告诉冬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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