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分开旅行-《喜欢你喜欢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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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到画板对面的角落里,踮起脚坐在桌子上:“要不这样,你画我,怎么样?”

    宁时修看着她,脑子里却浮现出了另一个人的样子。原本这房间里都是她的画像,后来是他让宁志恒收起来的。他不想看到那些画像,更害怕看到那些画像。

    他盯了刘玲好一会儿,低头摸出烟盒,抖出一支烟来:“我不会画人,画点景和物还行。”

    他正要点烟,突然手上一空,烟被人夺走了。“你还要不要命了?”

    宁时修头也不抬,从刘玲手里拿回烟直接点上,缓缓吸了一口才说:“命是我自己的。”

    刘玲看着他,声音突然软了下来:“时修,你别这样。”

    宁时修无所谓:“我哪样了?”

    “你别泄气,有病咱治就行。”

    宁时修似乎笑了一下:“你是专家,你告诉我怎么治?”

    扩张性心肌病,又名充血性心肌病,心肌收缩功能减退,最终出现心力衰竭。病情呈进行性加重,死亡可发生于疾病的任何阶段。最终、最有效的治疗方式就是心脏移植。

    这些东西他在知道自己患病的第一时间就查过了。当他看到“死亡可发生于疾病的任何阶段”这句话时,也曾感到措手不及,可是很快,他就淡然了。毕竟那是所有人的归宿,只是有人早一点、有人晚一点罢了。

    刘玲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她只是夺过他手里的烟,有些粗鲁地掐灭在床头柜上:“等找到合适的心脏,你还会和正常人一样生活。”

    “是吗?”宁时修淡淡地说,“合适的心脏哪儿那么好找?”更何况,这么重要的“部件”都换了,他还是他吗?

    刘玲看着他,沉默了片刻说:“是不好找,所以在那之前,你要听我的,避免劳累、注意饮食,还有,戒烟戒酒。”

    宁时修无奈地笑了:“听你这么一说,突然觉得人生好无趣。”

    刘玲看着他说:“我这次来其实是有件事要跟你商量:美国最权威的心脏病专家布鲁斯先生下周要到n市去做一个学术交流,我想让他给你看看。他的行程很满,改道b市是没可能的,所以只能我们去。我发邮件给他表达了一下我们的意思,他表示愿意给我们一点时间。我跟他约了周四,所以我们最晚周三就得出发。”

    听刘玲说完,宁时修说了句“谢谢”。

    刘玲刚想说点俏皮话,又听宁时修说:“真的,谢谢你。但是我这情况你我都知道,就别折腾了。”

    刘玲没想到他是这个态度,不免有些生气:“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你的命是你自己的没错,这病治愈的可能性很低也没错,但你必须要表现出一种积极的态度来配合治疗。宁时修,你毕竟不是一个孤苦伶仃的人,你还有宁叔,你这么消极让他老人家怎么想?你要知道,只有你过得好点,他这后半辈子才不至于煎熬。”

    果然,这话成功地触动了宁时修。最后,宁时修终究是答应了和刘玲一起去趟n市。

    周一的下午,许冬言和陆江庭的航班顺利降落在b市机场。拎着简单地行李出了舱门,陆江庭问:“一会儿你回家吗?”

    许冬言摇了摇头。这次回来,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自然也不打算住在家里。

    陆江庭犹豫了一下提议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住我家。”

    许冬言连忙拒绝:“没事,不是有出差补助吗?我找个酒店就行。”

    陆江庭也知道没有男上司趁出差时说服女下属住进自己家的道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许冬言以为他是在打工作电话,便安静地在一旁等着。听他说了两句后才知道,他原来是在替自己订房间。

    她连忙说:“我自己订就好。”

    这时候陆江庭已经挂上了电话:“订好了,是我家附近的。以前亲戚朋友来b市我都帮他们订那里,放心吧,房间不错。”

    许冬言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点点头说了句“谢谢”。

    出了航站楼,一阵冷风迎面吹来。北方的冬天有着残酷的冷意,无论穿得多厚,都能让你在一阵寒风中无处遁形。

    许冬言穿了一件矮领的羊绒大衣,剪裁简单轻巧,但是在这种天气里却并不保暖。她不由得紧了紧衣领,却感到脖子上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还带着一点体温。她抬头看,是陆江庭将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围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顿时有点不自在,好在陆江庭很快替她围好,然后什么也没说便径自走向了一辆出租车。

    回市里的路上,许冬言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物,突然有点感伤:七个月又三个星期,她走时道路两旁的树才刚刚抽出新的枝丫,她再回来时,那些枝丫已经全部掉光了。

    她长这么大都没有离开这个城市这么久过,如果不是工作需要,她可能还不会回来。而这一切,却是因为一个她爱过的男人和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

    这一次回来,会再遇到他吗?遇到时又该说什么?是像老朋友一样打个招呼,还是当彼此是陌路、谁也不认识谁……

    陆江庭一直将许冬言送到酒店的房间门前,临走前嘱咐她说:“进去记得把门锁好,有人敲门,哪怕是客房服务都要问清楚。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家就住在隔壁那栋。”

    许冬言笑了:“说得我好像第一次住酒店一样。放心吧,好歹是个星级酒店,很安全的。”

    陆江庭也觉得自己有点过虑了,尴尬地笑了笑:“是啊。那你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好。”

    然而这一晚,许冬言并没睡得多踏实,或许是因为住在酒店,或许是因为再度回到了b市,她做了许多关于宁时修的梦,昏昏沉沉地过了一夜。

    第二天醒来时,那些梦记忆犹新。她在心底里突然问自己,她会遇到他吗?

    答案很快就有了——多可笑,b市这么大,可能约见都会阴差阳错地走丢,更何况是他们现在这样的情况下?

    许冬言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让自己想太多,赶紧起床洗漱。

    这一天,她陪着陆江庭去见了一个大客户,谈了后续的合作计划,又去远郊的一个工地上做了一个简单的采访。行程排得异常得满,然而收获也不小。

    很快,该办的事情都办好了,周三一早,两人就订了下午回s市的机票。

    陆江庭问许冬言:“上午没什么事,你……确定不回家看看吗?”

    许冬言无所谓地说:“我怕赶不上航班,就不回去了。哦,对了,你难得回来一趟,肯定要去看看叔叔阿姨吧?你去吧,不用管我了。”

    陆江庭见状也就不再说什么:“好,那我们晚点联系。”

    许冬言做了个ok的手势,笑着目送陆江庭离开。

    刘江红前一天就接到了电话,得知陆江庭今天要回来,便早早起来准备了很多他爱吃的东西。等陆江庭来的时候,正好也差不多要吃午饭了。

    一家三口难得坐在一起吃顿饭,刘江红有问不完的话。如果是以前,陆江庭多半也会有些不耐烦。但是自从刘江红生病后,不管她问什么,他都会很好脾气地耐心回答。

    刘江红问:“你和王璐怎么样了?我前段时间听你爸爸说她生病了。”

    王璐的事情,陆江庭一直没和家里说。母亲现在问起来,他也就不打算再隐瞒:“哦,应该好了吧。”

    “什么叫‘应该好了’?”

    陆江庭顿了顿说:“我们分手了。”

    刘江红和一旁的陆成刚都是一愣。陆成刚连忙问:“什么时候的事?”

    “差不多半年了吧。”

    老两口对视了一眼,刘江红轻咳了一声说:“分了也好。其实啊,我一直觉得你们俩不合适。要不是看在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早就劝你分手了,不过现在分也不晚。”

    陆江庭只是听着,不说话,也不表态。

    陆成刚试探着问:“既然如此,你还留在s市干什么?回b市来吧。”

    这一次陆江庭回话了:“虽然我去那儿的时候是为了王璐,但是我现在在那边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暂时也不想回来。爸妈,我这次回来就是想跟您二位商量一下:我既然不方便离开s市,您二老愿不愿意搬过去?毕竟你们年纪大了,我还是想离你们近点。”

    老两口又对视了一眼,陆成刚说:“这突然换个城市还有点不习惯,但你说得也对,我们总不能成为你的负担,让你放弃事业。这样吧,我和你妈回头再商量商量。你说呢,江红?”

    刘江红低头想了片刻说:“我看也没啥好商量的,生了这场病,我也想清楚了。我就想能在儿子身边多待一刻是一刻。”

    陆成刚闻言点了点头:“那就听你的吧。”

    陆江庭有些意外,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他笑着说:“那太好了,等你们准备好,我回来接你们。”

    刘江红说:“你那么忙,不用你接了。等我做完几天后的复查,就跟你爸买机票去,你到时候去机场接我们就行。”

    “那也行。”

    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陆江庭看了看时间起身:“我得回去了,不然要赶不上飞机了。”

    陆成刚连忙说:“早点走也好,别赶上堵车误了事。”

    陆江庭跟父母道了别,直接去接许冬言。许冬言早就退了房间,正在楼下大厅等着他。

    还好,交通状况不错,两人很快就到了机场。

    这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艳阳高照,碧空万里无云。宁时修穿着黑色的长款羽绒服,更衬得他脸色煞白,黑色的墨镜挡住了他脸上的神情。由于刚生了一场大病,他整个人看起来更瘦更高了,也更像个衣服架子。

    他身边的刘玲穿了一件深灰色的羊绒大衣,搭配黑色羊绒大檐礼帽,是当季比较流行的打扮,看上去高挑出众,却比身边的宁时修矮了一大截。

    这样的两个人就像是航站楼里的一道风景,让路过的人忍不住多看两眼。所以许冬言从他们身边路过时也不由得多留意了一下,然而很快,她便认出了宁时修。

    宁时修显然也看到了她和陆江庭,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他身边的刘玲看到他停下来,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来。

    空荡荡的机场大厅里,两对男女怔怔地望着对方,良久,谁也不上前,谁也不说话。

    后来,还是宁时修率先朝许冬言走了过去。

    许冬言看着他走近,只觉得他每往前一步,她的心跳就快上一拍。人海茫茫,她本不抱任何希望能在b市再见到他,以至于她竟然连一句开场白都没有准备。

    或许是因为刚从外面进来,宁时修的身上带着一股子凉意,靠近她时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宁时修似乎也注意到了,扫了她一眼,冷声说:“穿这么少。”

    许冬言尽量做出熟人见面的样子,语气不急不缓地说:“不知道天气会这么冷。”

    宁时修似乎笑了一下,但是那笑容中却带着几分讥诮:“那你这二十几年的冬天都白过了?”

    许冬言听出他话里带刺,也就不再说话。这时候刘玲跟着走了过来,她的目光却落在了许冬言身边陆江庭的身上。

    关于刘玲和陆江庭的那段小插曲,许冬言以前也曾听宁时修讲过,这么一想,这关系还真是乱。她正暗自苦笑,就听陆江庭开了口。面对多年前的爱慕者,他的开场白老套而没诚意:“好久不见。”

    刘玲笑了一下,笑容有些不自然:“是啊,好久不见。”

    宁时修似乎这才想起刘玲和许冬言应该是第一次见面,他简单地替两人介绍了一下:“这是我继妹,许冬言,温姨的女儿。这是刘玲。”

    在此之前,许冬言还自欺欺人地想过,温琴可能是骗她的。毕竟温琴和宁志恒从一开始就很不看好她和宁时修,借机拆散两人也是有可能的。可是,直到今天,她才明白自己的想法多么可笑。

    如果这其中真有什么误会,在对许冬言介绍刘玲时就是一个澄清一切的绝好机会。他只需要说“这是我的老同学刘玲”,或者“这是我的好朋友刘玲”,说什么都可以,可是他却恰恰避开了刘玲的身份。

    太可笑了!许冬言想,自己的想法真是太可笑了。其实这半年多来,宁时修的“消失”就足以说明一切了,她又何须费尽心思地找其他站不住脚的东西来佐证他其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刘玲笑了笑:“经常听时修提起你。”

    许冬言也笑了:“彼此彼此。”

    陆江庭观察着许冬言的神色,不免有些担忧,想尽快结束这种对话,于是问道:“你们是……去旅游?”

    不等刘玲回答,宁时修抢先说:“去n市。”

    他并没有正面回到陆江庭的问题,然而这个答案却不能不让人误会。

    许冬言觉得眼眶发酸,故意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然后转过头对陆江庭说:“走吧,要来不及了。”

    陆江庭对她温和地笑了笑,很自然地拉起她的小行李箱,正打算跟宁时修和刘玲道别,宁时修又说话了。他是在问许冬言,声音依旧冷冰冰的:“过节回来吗?”

    许冬言一愣:“哪个节?”

    “元旦。”

    “三天时间太短了。”

    “那春节呢?有七天。”

    许冬言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那是举家团聚的日子,她还没想好。

    似乎知道许冬言不会回答,宁时修也不再等答案,他看向一旁的陆江庭说:“那就麻烦你照顾她了。”

    陆江庭笑着迎上宁时修的目光:“咱们兄弟俩就不用说这些了。更何况,这件事你不说我也会尽力去做的。”

    宁时修自嘲地勾着嘴角笑了笑,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许冬言,似乎叹了一口气,低声说:“照顾好自己。”

    许冬言点了点头:“你也是。”

    上一次以为还会有“以后”,也没来得及告别,这一次,正好把该说的都说了。

    目送陆江庭和许冬言,宁时修拎着行李朝着他们的反方向走去。走出好远,他才发现刘玲没有跟上来。一回头,看到她还失魂落魄地留在原地。他叫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快走几步跟了上来。

    宁时修笑:“怎么,这么多年都没放下?”

    “那倒不是,就是觉得……”刘玲想了想,笑了,“算了,还是不说了,你现在是病人,受不了刺激。”

    果然,宁时修沉默了下来。过了许久,他才又开口:“只要她高兴就好,现在看来她大概是多年夙愿得以实现了吧。”

    刘玲说:“不说这些了。我们登机的时间还早,要不先到那边去喝点东西?”

    其实进了安检后也有咖啡厅和茶吧,刘玲这样提议,无非也是为了避开陆江庭他们。宁时修点点头,朝着刘玲手指的那间咖啡厅走去。

    “哟,宁总吗?”突然有个路过的男人折了回来,朝宁时修招呼了一句。

    宁时修看了对方半天才想起来,对方是以前项目上合作过的一个监理。他朝那人笑了笑:“这么巧。”

    “是啊,真是巧。”那男人看看他,又看看他身边的刘玲,笑得有些诡异,“这位是?”

    宁时修解释道:“这是我的主治医生。”

    其实他们还是大学同学,但他却只说是医生,这样一来,谁也不会联想太多,这才是宁时修真正的态度。

    那男人果然收敛起了猥琐的笑容,正色道:“生病了?”

    “小毛病。”

    “哦哦,那就好。”说着,他朝刘玲恭恭敬敬地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刘玲接过来笑道:“不好意思,我平时没有带名片的习惯。”

    男人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我这也快成职业病了,见人就递名片。”

    这男人说话挺有意思,听得刘玲掩嘴笑了笑。

    三个人又聊了几句才道了别。

    那男人离开后,刘玲问宁时修:“你刚才为什么不这样跟许冬言说清楚?”

    宁时修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边走边无所谓地说道:“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刘玲把宁时修的病例和检查报告带给了那位美国来的专家。白人老头看完也是皱眉,给了一些保守治疗的方案,但最后还是说,如果可能的话,要尽早进行心脏移植的手术。

    最终还是要手术。虽然现在心脏移植手术已经非常成熟,术后的存活率也还算乐观,一年的存活率达到了90%,五年的存活率80%,可五年之后还能活多久,就是个未知之数了。而且手术之后要终生抗排,生活质量必然会打折扣。

    但是,自从上次两人谈过之后,宁时修对待自己的病情倒是积极了很多。刘玲很欣慰,不管他是为了什么,只要他愿意配合就好。

    “回去先做个评估,看你是否适合移植手术。然后……”刘玲顿了顿说,“就是等供体。”

    宁时修没什么表情地问道:“这不容易吧?”

    刘玲点点头:“是不容易,有的人到死都没能等到一颗适合移植的心脏。”

    刘玲是个医生,她总是喜欢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说在前面,但话一出口,她又有点后悔。一般人听到这话,多少都会有些受不了,何况是病人自己?

    但宁时修好像并不在意,无所谓地笑了笑。

    刘玲见他神情自若,不禁松了一口气。

    回到b市后,在刘玲的安排下,宁时修做了手术评估检查。

    做完检查,刘玲提醒他:“评估报告两天之后会出来,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另外,有些习惯你得戒了,比如抽烟。”

    宁时修笑了:“这有点难啊。”

    刘玲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两人有说有笑地往医院外走去。

    刘江红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后来听到身边的小护士们在那儿议论,还有些不太确定。她拉过身边一位护士问道:“你们说的是刚才那个小伙子吗?”

    小护士看了刘江红一眼,又跟身边的同伴交换了一下眼神。

    刘江红见状笑着问:“那小伙子是跟我女儿相过亲的,我刚才听你们说他好像得了什么病,但谁也没跟我们说过,可别隐瞒了什么。”

    那小护士了然道:“这样啊……其实如果不是身体不好,他真的很不错。人长得帅不说,据说还是个海归,是国内最年轻有为的道桥设计师、大学教授。他第一次住院时,我们院从女医生到护士都激动得不行,别的科的都偷偷来窥视帅哥呢。可没想到他病得那么严重……”

    刘江突然想到上一次在医院遇到宁时修时的情形,那时他形容憔悴、精神不好,却只跟她说是来看同事的。她的心里突然生出一些不好的预感:“他得了什么病?”

    “扩心病,得做移植,今天就是来做手术评估的。”

    小护士说得轻巧,刘江红听着却再也说不出话了。想必他们上次在医院碰面,就是他刚刚出院吧?

    小护士见刘江红不说话,继续和旁边的人聊着天。

    过了好一会儿,刘江后又问:“那他什么时候做手术?”

    另一个小护士忍不住插嘴道:“哪儿有那么容易就找到合适的供体啊!一般人都会等上几年,有些人直到死也没能等到。”

    旁边的人一阵唏嘘:“真可惜……”

    刘江红的复查结果还算理想。这是她在景山医院的最后一次复查了,几天后,她就要离开b市,去s市投奔儿子。原本是一件高兴的事,可是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从写字台的玻璃板下抽出一张老照片,那是一张黑白照,上面有两个相貌八分像的年轻女孩,正是二十几岁的刘江红和十几岁的妹妹刘江芬,也就是宁时修的母亲。

    她好不容易才赢得了宁时修的谅解,亲人才刚刚团聚,却又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她看着照片,再也忍不住,呜呜地哭出声来。

    陆成刚从早市上回来,正好听到房间里刘江红的哭声。他吓了一跳,连忙冲进去。原本还以为是检查结果不好,但拿过检查单一看,一切正常。

    他轻轻拍了拍老伴的后背:“怎么了这是?”

    刘江红缓了缓,哑声说:“帮我约宁志恒,我要见见他。”

    陆成刚不知道刘江红有什么急事要见宁志恒,有点为难说:“可是明天的机票都买好了,来不来得及?”

    刘江红说:“那就改签!无论如何,我都要在走之前见见他。”

    陆江庭原本已经安排好了时间去接父母,没想到父母的行程却突然改了。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只是推迟了两天,他就以为是家里的事情没有处理好,也就没多问。

    他把父母安置在了城东的那栋房子里,也就是以前他和王璐住的地方。

    刘江红到了地方才听说儿子不跟自己一起住,有点不高兴:“那我在这儿和在b市有什么区别?”

    陆江庭说:“我经常要加班,现在住公司的公寓,离公司近,方便。您放心,有空我会经常回来的。”

    陆成刚横了老伴一眼:“你能不能为儿子想想,他每天跑那么远回来多累?再说你这脾气也就我能跟你长期待在一起,别人谁都受不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受够了?”

    老两口又拌起嘴来,陆江庭早就习惯了,跟一旁的陈姨介绍着母亲的生活习惯。

    安顿好了两位老人,陆江庭抬手看了看时间:“妈,我晚上还有个应酬,就不和你们一起吃了。”

    刘江红问:“现在就要走吗?”

    “嗯,怎么了?”

    刘江红想了想说:“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刘江红把宁时修的病告诉了陆江庭。陆江庭全然没有心理准备,愣在了当场。

    刘江红叹了口气:“我知道不管这几年你们关系如何僵,其实你们都是重感情的孩子,发生这种事,你肯定也不好受。我也不知道我们现在能做些什么,你那儿要是有熟悉的门路,就帮忙打听打听供体的事情吧。”

    “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在前两天,我为了要见见他爸爸才改签了机票。这孩子真是可怜,从小就没妈,年纪轻轻的,又得了这个病……”刘江红说着,眼眶又红了。

    陆江庭用了好一会儿来消化这个消息,刘江红拍拍他的手背:“你别太难过了,这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们也得乐观点,要对时修有信心才行。”

    陆江庭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是啊。”

    “所以啊,你也得好好照顾好自己,别光顾着加班,身体垮了什么都没了。”

    陆江庭疲惫地用双手搓了搓脸,缓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您和爸应该累了吧?好好休息一下。我先走了,回头再来看您。”

    “去吧去吧。”

    陆江庭走后,刘江红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突然对一旁的陆成刚说:“如果能用我的命换时修的命就好了。”

    陆成刚一听吓了一跳:“你可别瞎说,尤其别当着孩子面说这些没用的话。”

    刘江红笑了:“我就随口一说。我倒是想换呢,但这事也不是我说了算。”

    陆成刚横了她一眼:“这一桩事连着一桩事,你就让大家省点心吧!江庭不是说了吗,他会帮忙打听,而且志恒那边也会想办法的。时修还年轻,身体好,你好好照顾好自己就行,别给孩子们添乱。”

    陆江庭见完客户,晚上九点多钟,车子路经“中庭远”的写字楼时,看到许冬言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这一晚上他想了很多,关于宁时修和许冬言,关于他和许冬言,以及他和宁时修。在机场的那次碰面,他看得出宁时修并没有真的放下许冬言,而许冬言对宁时修的感情一直都没有变。作为一个旁观者,他虽然看懂了这一切,却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心没有点破:他在等待着她对过往彻底死心后,能回头再度看到他。

    可是如今一切不一样了。他总算明白了宁时修为什么会疏远许冬言,这样看似冷漠的背后,隐藏的恐怕是更深刻的爱。

    “停车。”他忽然对司机说。

    许冬言还在整理稿子,看到陆江庭,她有点意外:“你不是去见客户了吗?”

    “嗯,回来拿点东西。”他顿了顿问,“还不下班吗?”

    许冬言看了一下时间,稿子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嗯,正打算走。”

    “那正好一起吧。”

    s市的冬夜有着与b市冬夜不同的冷。虽然没有风,但那种湿寒就像是某种毒一样,还是能够穿透肌肤渗入骨髓的。

    许冬言落后半步跟着陆江庭,心里还在想着刚才一篇稿子的事情,以至于陆江庭突然停下脚步时她都没反应过来,险些撞在他的身上。

    夜色中,陆江庭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突然有些难过。这一年来,她似乎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许冬言也不明白陆江庭为什么会突然停下来看着自己:“怎么了?”

    陆江庭顿了顿说:“你……还爱他吗?”

    许冬言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指的是宁时修,她扭过头看向夜色:“怎么突然问这个?”

    “那天在机场,我看得出来他心里还是有你的。”

    提到在机场的那次相遇,许冬言不禁冷笑了一声:“人总会犯一种错,说好听点就是重感情,说不好听点就是滥情。他想开始新生活了,但是我这个人以及我和他的那段经历又不是说剔除就能从他的记忆里剔除的,他那种反应也很正常。”

    “这么说你是在怨他?”

    一瞬间的沉默后,许冬言倔强地说:“我没有。”

    陆江庭想了想说:“有些时候,我们的眼睛也会骗人。不如你去当面问问他,或者哪怕回去看看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很多你不解的事自然也就有答案了。”

    “为什么他不来问问我,也不来看看我过得怎么样?”许冬言想到自己刚来s市的那段时间,发短信没人回、打电话没人接、整天在夜里哭……她长这么大,头一次为了一个男人这么卑微,但这是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

    她深吸一口气,刚才一瞬间涌起的怨气早已不见。她压低声音说:“其实我知道,我也有错,但后来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他并没有给我机会。就像你说的,如果他心里还有我,却连主动破冰的心都没有,那么我们的过去也只能是过去。没有人会一直留在原地。”

    说完这些,她不再等陆江庭回话。公寓楼就在前面不远处,她直接绕过挡在面前的陆江庭,朝着公寓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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