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张咏闹阁-《天圣令(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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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咏对着王曾瞪了一眼:“连你也以为,我在跟他开玩笑吗?”
王曾吓了一跳,大步迈上前一把拉住张咏的袍子:“张公,丁谓也是一国之相,便是您再想杀他,也须得上奏太后,再依国法治罪。王曾忝为参政,断不能看着一国之相械斗之被杀。您今日若要杀人,便第一个杀了王曾吧!”
“咣啷”一声,张咏大怒,将剑往地下一掷,指着王曾骂道:“格老子的,老子一剑砍了这龟儿子啥事就都捶平了,哪个要你个瓜娃子来多事!”他在蜀中任职最久,此时一怒之下,不禁一串蜀语骂人之词滚滚而出。
他这一扔剑一转头,丁谓这口气一松,顿时软倒在地,脑袋一头碰上门板连帽子都歪了,左右内侍官员们这才敢上连慌忙将他扶起。丁谓怒极,却也不敢松懈不敢吱声,只阴沉沉地看了张咏一眼,从齿缝里迸出一个字:“走!”也顾不得这一身狼狈的样子,连一个字都没有多说,慌忙逃离而去。
崇徽殿中,刘娥正拉了小皇帝的手,在教他如何学会看奏折,却见听一声极凄厉地哭腔:“太后——太后您要为老臣做主啊!”
刘娥转头一看,险些笑出声来,却见丁谓帽儿歪了、脸儿斜了、衣儿破了、靴儿掉了,科头跣足,一身狼狈,带着哭腔滚爬进殿,哭诉道:“那那那张咏无法无天,求太后为老臣做主啊!”
刘娥眼疾手快,忙捂住小皇帝的嘴免得他的大笑之声传出,这边不顾小皇帝好奇之至的眼睛还骨禄禄地乱转,已经将小皇帝塞给阎文应道:“先带官家去太妃那里。”
小皇帝还欲挣扎着留下看热闹:“母后,我……”
刘娥抚了一下他的头道:“乖,待母后处理完正事就去找你,去吧!”
见小皇帝依依不舍,忍着极度的好奇心,一步三回头万般无奈地去了,刘娥这才回头含笑看着丁谓:“哟,丁相你这今天是怎么了?”
丁谓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太后请为老臣做主,那张咏公然在内阁之中持剑要杀当朝宰相,请……”
还未说话,刘娥截口道:“等一下——”转头冲江德明发脾气道:“德明,你这奴才好没眼色,还不快服侍丁相净面、更衣,先喝杯压惊之茶?”
江德明忙打个千道:“奴才该死,奴才这就服侍丁相更衣。”说着一使眼色,几个内侍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将丁谓脚不沾地拥了出去。
丁谓才一张口便两次被刘娥打断,这边身不由已被江德明拥着往外走,这边还挣扎着回头努力叫道:“太后——太后——”
刘娥劝慰道:“丁相且放心,哀家必在这里等你回奏!”
江德明果然能干,快手快脚地服侍着丁谓更衣净脸梳头整冠,连靴子都换过了,又奉上一杯压惊茶喝毕,才放丁谓出门回殿。
待得再次进殿之时,丁谓再也不复狼狈之相,全身新衣新帽,刘娥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显得甚为满意:“嗯,这才是堂堂一朝国相的样子。说吧,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丁谓第三次诉说,已经是气馁,再不象刚刚进殿时那股子急吼吼怒冲冲冤比天高的样子,这身上光鲜亮丽得连他欲开口哭诉,都声气不高,竟有些在诉苦:“臣回太后,方才臣等在内阁议事,那张咏一言不合,竟然要拨剑杀臣。朝堂之上,岂能容此凶徒,请太后降罪,否则的话,臣都不敢再立朝纲了。”
刘娥在听他诉说的过程中,一直皱着眉头,直至听完,才将手中的茶碗重重一扣,半带恼怒地道:“这个张疯子,又发什么疯劲!”这边关心地问道:“可曾伤着丁相,可曾伤着其他人?”
丁谓一怔,支支吾吾地道:“这、这……”猛然哭诉道:“老臣能够逃脱已经是万幸了,若是当真被这疯子动到,那老臣就不能再见太后一面了!”
刘娥松了一口气:“哦,那就是不曾伤到了?”正说着,小内侍罗崇勋进来,向太后行了一礼,刘娥问:“内阁之中,有其他人伤到否?有器物损伤否?”
罗崇勋跪奏道:“禀太后,内阁之中无人损伤,也无器物损伤。”
刘娥“嗯”了一声,看了丁谓一眼,挥手令罗崇勋下去,这才向丁谓笑嗔道:“这张疯子,开起玩笑来也没个大小场合,无端端地去吓唬你。放心吧,呆会儿我传他来,好好骂他一顿,给你出口气。”
“骂、骂他一顿?”丁谓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天大的事,被太后就当成一口气就这么吹散了?心中一急站起来:“太后,这万万不行!”
刘娥奇道:“不行?”然后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我就知道,宰相肚里能撑船嘛,何必跟张咏一般见识。不过你饶了他,我不能这么轻易饶他。留他点老脸,骂就不骂了,传旨,张咏罚俸半年。”
丁谓张口结舌:“太后,这……”今年是撞到什么邪啊,先是差点给张疯子杀死,现在太后又专门跟他夹杂不清会错意。好在他丁谓一直都是精明能干之人,越是此时越是要冷静下来,要是再一着急上火更是说不清道不明达不到目地了。他顿了一顿,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肃容道:“太后,臣请求重处张咏,张咏在内阁拨剑杀人,并非玩笑,已经触犯国法。如若再纵容于他,内阁之中岂不人人自危,试问还有何人敢在内阁商议国事。臣今日险些丧生张咏之手,张咏一日若还在内阁,臣不敢再居相位,请准臣辞官归故里。”
“啪!”刘娥动怒了,将案一拍斥道:“你这叫什么,先帝弃我孤儿寡母而去,皇帝还小,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今国事全赖宰相辅佐,你倒好——张疯子发疯,你跟他一起发疯?你是堂堂大宰相,国家无你怎么办,朝堂无你怎么办?辞官归里,这是你做人臣应该说的话吗?”
丁谓被她夹头这样一顿大骂,虽然显出极为惶恐的样子,嘴角却不禁有一丝得意的暗笑,太后毕竟是妇道人家,自己一说辞官,她便吓得六神无主了:“可是这张咏……”
刘娥断然道:“张咏不能处置,他这么多年积功的老臣,这次回京本来就是为了好好赏赐于他,现在忽然降罪,天下人会怎么说,尤其是蜀人,又会怎么说?”
丁谓忽然醒悟,刘娥虽然称为太原刘通之女,从其亲族来看,却是不折不扣的蜀人,张咏治蜀立下大功,光为了这一点,太后都会对他另眼相看三分。
“更何况,”刘娥道:“张咏也只是跟你开玩笑而已,无伤无损的,顶多算他失仪之罪罢了。张疯子我知道,虽然小错不断,可是大节上却是拿得定的。他好端端的,怎么会来杀你,更不要说什么内阁人人自危,那张咏在蜀中这么多年,难道蜀中官员都不活了?你也是的,明知道他是个人来疯,干嘛去招惹他啊!”
丁谓只觉差一口鲜血狂喷,他真是冤比天高哪,他差点被人杀了,这老太太夹杂不清,居然还反问他干嘛招惹人家,天知道,他哪里敢招惹那个疯子啊:“太后,臣没有……”
“好了好了,”刘娥乐得继续扮演一个不辨是非杂夹不清的老太太到底了:“我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张疯子是人来疯,也得有人陪他演戏。我看你今天脑子就有点跟张疯子走了,他在前殿拨剑吓唬子,你就到后殿掷帽子吓唬我,两个都一样夹杂不清。常言道从来都是明白人让着糊涂人,丁谓啊,满朝文武就数你最聪明冷静,怎么今天也被张疯子开个玩笑气糊涂了呢!他疯他的,你不理他不就是了吗,以后呢,高兴跟他打声招呼,不高兴远着他。”见丁谓犹不甘心,刘娥截口道:“如今他初回京,我不能不给天下一个交待,也免得人家说你不能容人。放心吧,你顶多再容他一年半载,我就许他告老还乡,不会让你头疼太久的。”
丁谓张了张嘴,觉得今日只得这样一个不痛不痒的结果,实在是不能甘心,却见刘娥神情倦怠,摇了摇手:“先帝去后,你一直劳心劳力,功劳甚大。你先下去,自己挑个郡号,也是时候给你个国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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