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傩15-《长公主病入膏肓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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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无情无绪的脸白若梅雪,呵出一口白气,抱住自己的膝将脸埋进去。
之前分析大人为何待她如此特别时,男女之情这个念头,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才冒出这个想法便即否定,一闪而过了。
她从心里便不觉得,有相貌,有能力,有耐心,又有许多选择的陆大人会喜欢上自己。
今日却有个人第一次向她挑破:既然有一样那么好的事物在眼前,她为何想都不作此想,有可能会属于自己呢?
为何呢?
因为,送傩盯着零落入泥的残梅地眨眨眼,贪婪像毒蛇的信,她已被咬过一口。
她不怕疼,可也会疼。
送傩将自己抱紧了些。她知道将陆大人和那个人做比较,对大人是种绝对的辱没,大人的真诚,即便他一句话不说,她也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得一清二楚。
是以她不再朝这个方向想了,转而回忆陆大人方才说的一大堆密密麻麻的话。
从中挑出那句:你对我真没有一丁点感觉吗?
要说感觉,其实何止一丁点,她摸摸头顶的笄子,想起那日与他比试绾头发,那种前所未有的欢快,又按按心口的软甲,忆得那日他交给她时有几分不讲道理的霸道。
他很擅长做上司,很适合做兄长,很有资格做师父。但,若是做了林胜男口中那“相好的”,……和她?
园子里一阵寂静。
蓦而,梅树下女子深埋的双膝间,发出一声窘窘的低呜,好像猫儿舔到了奇怪的食物似的,连嘴唇也咬了起来。
*
在送傩纠结之时,陆无咎出了府宅,通身的镇定顷刻消散。
他站在青石路上回望了一眼高高的院墙,忍住再回去看她一眼的冲动,挠了下鬓角,心里合计:我方才应该没有表现出情急吧?
应当没有,那些话都是他的心里话,应当不会让姑娘觉得油嘴滑舌,也不至于太过逼紧。
是了,哄媳妇儿就是半点也不能急的,他不急,不急。
陆无咎宽慰自己几句,刚定下心神,兀自又苦笑,这可真是比上战场还艰难十倍。
说实话,什么媳妇儿不媳妇儿,都是他心里想想过干瘾罢了。他把决策之权交给了她,要说十成把握里能成几分,他心里没底。
但十足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离开崇仁坊后,掌司大人没有直接回衙,行至就近的一间大通钱庄。
钱庄的大查柜识得陆掌司,见人进门,连忙签立而起,殷勤地作个揖,“陆大人您贵人踏贱地,可有何公务?”
说着要去请后头的掌柜出来,被陆无咎抬手拦了。
不算那张脸,他身上一袭蹙绣玄金的麒麟锦衣,足以称得上芝兰玉树。“没旁的事,我闲暇路过,顺道来看一眼我存在贵庄的余账。”
大查柜一颗心放回了肚子,笑脸应一声。这位镇掌三司的陆大人的脾气,他打过交道,多少知道些:在值上素来不谈私事。所以方才他进来,大查柜没像对待寻常顾客问一声“存银取银”,只以为是有事。
如今还有什么说的,忙将契账找出双手递与陆掌司,而后劈里啪啦打着算盘,“大人您在敝庄共存银两千五百两整,账目皆在这儿,您掌眼。”
两千五百两,便是陆无咎的全部身家了。
以他回京后的三年俸禄,哪怕不吃不喝也攒不下这么多,这里面一大半,还是他之前靠卖命换来的家底。
陆无咎面上不动声色,也没说要取出,合上账本随口说了两句话便出来了。
待申正下值后,他回到位于通轨坊西巷的家中——不是平康里那座平常无人的小院子,而是他日常住的地方。
一进门,便见一个荆钗布衣的中年妇人,正在院里浆洗衣物。
陆无咎唤了声“杨婶”,顿顿走近两步,明显有话想说。
只是还没等开口,这长相干瘦的妇人没抬眼地一勾下巴,“把鸡喂了。”
陆大人的家里不像寻常官吏养猫逗狗的,在院子北角,倒圈着一窝二十来只鸡,一半大冠子公鸡,一半老母鸡。
陆无咎身上的公服还没脱,顶不爱干这个活儿,无奈嘀咕:“又喂,早上不是才喂过。”
杨婶耳朵尖,听见了抬头:“给你一天吃一顿你乐意?”
一句话把在外风光无限的陆大人怼没词了。
他今天本就经历了一番大起大落,没闲心掰扯,讪讪地回屋脱下外裳,换上那件家常穿的灰色长衫出来,熟练地拿起簸箕,一脸死相地往鸡窝里洒粟子米。
喂完鸡,他撂下家伙什,“婶儿,我……”
话才说半截,杨婶又麻利地支使他:“地里薅把韭菜去,晚上拿鸡蛋给你炒,补身子的。”说完直了直老腰,甩甩手上的水珠,拧干衣裳一件件晾在衣绳上。
陆无咎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忽然良心发现,自省上午那么封送傩的口,不让她说话,太不地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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