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夜色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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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其实是非常稀奇的,他已经很多年没回来过了。最后一次从这个房间离开是他少年时代去德国留学之前,他望向紧闭的房门口,似乎能穿过时光看见当年推开门走出去的自己,不由微微恍惚了一下。
房间里很暗,已经是深夜了。
方谨打开大灯,面无表情地走进浴室,接了杯水漱口——他嘴唇里被咬破的地方已经结了血痂,漱口时水都是红的,冰凉的水流在伤口上激起彻骨的刺痛。
然而他自虐般漱了一遍又一遍,藉由剧痛让自己的神智越来越清醒,直到水中的血色完全消失才终于停了下来。
方谨抬起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
有那么一刹那他觉得镜子里这张阴沉冷漠的脸非常怪异,似乎是个可怕的陌生人,在冷冷瞪视着自己;他试图勾起嘴角来缓和,但那神情是扭曲的,陌生中又透出深深的嫌恶和厌倦。
你就是个阴沟里的鬼魂,他冷静地想。
你表面上还活着,穿上衣服你看着还像个人,其实内里早就已经死亡腐朽了。
你就是个挣扎在这世上不肯彻底放弃的行尸走肉而已。
方谨闭上眼睛,半晌徐徐吐出一口气,习惯性打开浴室的镜柜去摸药瓶——然而熟悉的位置却空空荡荡,然后他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市里那套公寓,这个房间里的零碎东西应该早就清空了。
这种时候失去依赖的不稳定感更加深了他的焦躁,方谨僵立在镜子前,半晌用力呼吸几大口,才勉强压下了漩涡般深不见底的阴霾。
放纵自己沉浸在负面情绪里总是很简单的,意识一松就可以。
但他现在不想这样下去,他必须保持状态等待时机,才能把所有赌注押在最好的那一把上……
就在这时卧室里手机响了,方谨走过去一看,瞳孔瞬间微微缩起——是顾远!
这时候他打过来干什么?!
方谨拿着手机,一时间也不知道是接还是不接。就在迟疑的时间里电话终于自动挂断了,方谨心里漫上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刚要放下手机,突然电话再一次突兀响起!
这次真是毫无准备,方谨一时手滑,电话扑通一声摔在床头柜上,紧接着碰掉了边角上的相框。
咚!
银质相框掉到地板上,玻璃表面一下摔得四分五裂。
方谨抓起手机蹲下身,刚从满地玻璃渣中把它捡起来,突然看见相框前后夹层被摔开裂了,从露出来的缝隙中隐约看到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是另外一张照片。
相框本来的照片是他很小的时候养的一只猫崽,其实也没养几天就没了,方谨自己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拍了又放在这里的。但他对这个房间毫无归属感,自然很少动里面固定的陈设,也从没拆开过这个银质相框。
这是他第一次发现,在已经泛黄的照片和相框内侧的夹层中,竟然还有一张照片。
方谨疑心顿起,拆开相框一看,瞬间呆住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足足好几秒时间,连神都回不过来。
这张相片已经很老了,肯定起码有二十多年的历史,照片上有五个人,并排站在本市一座著名妇产科医院大门前的台阶上。
五个人中,方谨知道自己能认出四个,但他万万想不到的是这四个人会站在一起拍照,简直颠覆了他出生到现在的所有认知。
只见照片从左起分别是二十出头的顾名宗,和一个大着肚子容貌美丽的女人,明显是快要生产了,方谨认出她是顾远的生母;
而从右起的两个人他更熟悉,也更难以相信。
那是他的父母。
——是方谨出生以前的,他年轻的父母!
方谨眼珠微微颤抖,几乎难以呼吸,半晌视线移向当中那第五个人。
如果说他的父母和顾远的父母出现在同一张照片上,还只是让他震愕不知所措的话,那第五个人的出现就简直让他怀疑要么是自己的眼睛出错了,要么这一切都是个荒唐可怕的玩笑。
是的,最恶劣的玩笑都不可能荒诞到这种地步。
那第五个人,有一张和照片上顾名宗一模一样的脸。
不,不仅是脸,他整个人都和顾名宗一模一样。
他站在顾远父母和自己父母的中间,简直是复制黏贴版的顾名宗!
方谨脑海中骤然闪过一个模糊而恐怖的猜测,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纷杂的线索和晦暗的事态,终于都指向了一个貌似最不可能,却唯一合情合理的答案——
他发抖的手缓缓将照片翻了过去,只见背后写着一行字:
八月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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