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破晓(4)-《晚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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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的人听着——不许动——”
林槐神色一凛,林问江立刻拉着他往外跑。
林榣最后举起枪,朝着林槐——
砰——
林槐应声倒地,还未看清林榣眼底那一抹彻骨的冷色,意识全无。
林问江恐怕自己也中枪,匆匆抢过林槐手里的遥控器,警告林榣:“榣榣,爸爸和哥哥养你这么多年,你居然这么无情……你如果敢开枪——我就炸死你——”
林榣缓缓地收了手臂。
她抬眼看到警车已经包围了那架缓缓降落的直升机。
她又开了一枪。
击中了林问江的腿!
同一时刻,沈知昼拉着晚晚的胳膊,疾步向外冲!
他指尖微微生寒,死死捏着她胳膊,要把她骨头捏碎了一样,他大声对警察喊:“直升机会在仓库一百米之外迫降——”
“一百公斤高纯度海-洛-因和冰-毒都在仓库里——”
“林槐已经死了——里面还有一个人——”
他匆匆汇报了一通后,狠狠地提了一把晚晚的手腕儿,把她整个人拉出了仓库。
“全体分散——”
“这边有炸/药——”
“全体撤后,听指挥——”
“c1小组去狙击直升机——”
“b2去抓林问江!”
“还有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抓住她——”
沈知昼的嗓音在乱糟糟的对讲机迭次响起的声音中显得沉重而清冽,他边拉着她边质问:“谁让你来的——”
“我……”
轰隆——
她的后半截话,突然被巨大的爆炸声吞没。
“小心——”
几乎是下意识,被冲击波炸飞出去的一瞬间,他手臂一环,将她死死地抱在了怀里,一只手紧紧地捂住了她的耳朵!
她被震得脑门发痛。
耳畔是他温热的手。
他记得她耳膜受过伤,害怕巨大的声响。
他还记得。
铺天盖地的烟尘四散飞扬,火-药-味冲鼻而来,混着他周身凛冽的味道,呛得她眼泪直流。
待空气余震结束,她才缓缓地从他怀里抬起头。
他半侧头磕在了一块儿坚硬的石头上,血沿着他额角潺潺而下,浸湿了他鸦羽一般的睫。
像是流出了两行血泪。
“沈知昼——”
他微半阖着眼,神志在她声音响起的一刻瞬间飘忽。
好像做了个梦。
梦见十年前经历的那场爆炸,被炸得浑身是血的伯父从爆炸现场被拖出来,他喊他的名字,却如何也叫不醒他。
很快,他的躯体就冷了下去。
再也醒不来了。
他也会像那样……
“沈知昼——”
“哥哥——”
“沈知昼——”
好熟悉的声音,如那个雨夜一样清冽。
像是,晚晚啊。
是他的晚晚吗?
周围人来人往,救护车的灯光和警车的红蓝光交织不尽。
他艰难地抬了抬眼皮,困倦异常。
六年来,头一次这么困。
他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沈知昼——”
他又听见那个声音喊他。
是晚晚吗?
“你这个坏蛋——你不许死!”
骂他坏蛋。
他不由地在心底轻笑。
是她。
浑身没有一丝力气,仿佛坠入无边地狱。
就如那时在黑暗中挣扎,在沼泽里挣扎,无数次地,在死亡边界徘徊之际,他总想那么一死了之。
死了就不会有痛苦了。
那么多年,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了。
无数次,在那些为数不多的梦里。
梦见自己身上盖着国旗。
他站在一旁,看着国旗下的那个人,跟他长得好像。
真想摇醒他,问他的名字,是不是叫沈知昼。
你叫知昼,你怎么连白天的模样都没见过,就死了呢。
真可惜啊。
“你不许死——”
“坏人都没死——你不许死——”
他艰难地动了动唇,不由地,下意识地答:“我也是……坏人……啊……”
“是,你是坏人,”冰冷的液体,颗颗砸在他血痕斑布的脸上,与血混成了一滩,她声音愈发更咽:“你死了……我就恨你一辈子……你在我心中,永远就是个坏蛋……”
他痛苦地回:“是……坏蛋。”
那就当个坏蛋吧。
他当坏蛋的那些日子,好像也不赖啊。
就是自始至终看不到光。
总觉得有些遗憾。
程嘉树死之前,会觉得遗憾吗?
“不行,你不能当坏人——”
——不能吗?
他好像被一团白色的云抬起,然后被置入了一个闪着红光的匣子里。
消毒水味道很刺鼻。
像是在伽卡的那个夜晚。
他满身是泥,早不是清白模样,怎么还有人会把他从泥沼中往外拉呢?
真傻。
他的一只手也被一双温热的手死死地捏住。
柔软,滚烫,把他那些想死的、想一了百了的念头全都融化。
这触感,真的很像晚晚。
他努力地睁眼,可眼睫,似乎被什么东西给黏住了,还散发着刺鼻的血腥气,犹如他每次受伤那般。
如何也看不清她的脸。
是晚晚吗?
“坏蛋不许死……”
“你死了,在我心里就是十恶不赦的坏蛋了……”
“哥哥是坏蛋……”
他听到这里,才不自禁地于心底温柔地笑了。
是晚晚。
想到小时候,他欺负她,她也这般娇嗔着责备过他,噘着小嘴憋着眼泪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骂道:“哥哥是坏蛋。”
他想到。
那时他得意洋洋地说:“嗯,我是坏蛋。”
她却在这边啜泣着回应:“好坏好坏的坏蛋。”
“嗯,好坏好坏。”他又下意识地回。
“坏死了。”
“是,坏死了。”
她哭声更大:“不行,坏蛋不许死。”
“……好,”他失去意识之际,还喃喃地回应她,“……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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