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少年事-《濯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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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落草草看了一眼徐格身上的校服,她并没有注意到徐格腕口的位置短了一截,随手拨正徐格翘翻的领子,下巴朝下抬了抬:“走吧,程濯应该在下面等着。”
徐格跟着她下楼:“去哪儿拍啊?”
乔落高高的马尾一荡,掐手指数着:“图书馆,升旗台,樱花小径,反正就那些吧,都拍拍。”
仲夏时节,樱花早就谢了。
学校挺懂审美层次的,樱花小径的短坡前种了一大片虞美人,五六月正是开花时候,簇簇拥拥,沿着坡度烂漫盛开,火红一片。
背景那样生机勃勃。
他们三个站在镜头前,徐格和程濯身高差不多,初三都刚一米八冒头,乔落矮十来公分,站在两个男生中间。
摄影师持着相机正在调焦,问着:“你们两个往中间靠一点吧?要不要互动一下,摆个什么姿势呢?”
徐格伸出手,还没碰到乔落肩膀就攥着手指,无声无息地收回,挪到后脑勺,多此一举地挠挠短发,烦躁又没心没肺地说:“嗐,不知道摆什么。”
乔落摆弄着刘海,看着前方。
徐格所有的小动作全都落在程濯眼里,程濯不知所谓地动了动唇角,直接伸胳膊搭在乔落肩上。
乔落弄好头发,只感到一侧肩上有力量,她朝徐格道:“快点啊!配合一点!”
闻声,徐格神色有那么一丝怔,舔干燥的唇,伸出手,在落下来前,程濯挪开胳膊,自然地搭在徐格胳膊上,让徐格先搭乔落,他自己实际上只搭着徐格。
徐格心跳咯噔一下,指端不自然地颤了下。
瞥了眼没事人一样的程濯,徐格还没发呆两秒,乔落掐着他下巴,把他的脸扳过来,命令道:“看镜头啦!”
乔落毫不察觉肩上那两只胳膊的差别,只对着镜头笑,两只手,一手比一个耶,各自放在徐格和程濯的脸边。
照片打印出来三份,一人一份,程濯和乔落几乎没再翻出来看过,纪念这种东西,好像只要走过一遍仪式感就很容易忘掉了。
可徐格不是。
他后来经常翻他们初三的毕业照,还是很遗憾,他穿的校服不是他的,他揽肩的女孩儿也不是他的。
其实有机会开口的,他没敢。
那天拍完毕业照徐格就好心虚,他觉得他那好哥们儿估计什么都看出来了,他也知道程濯绝不是多嘴的人。
可少年时为情所困的慌张半分不假,他不跟程濯聊一聊,悬着的心放不下来。
程濯也不扭捏,徐格问,他就回答。
“知道,怎么了?”
语气平到,就像你问他月亮是圆的?他说圆的,怎么了?半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回答就是回答本身。
那种感觉对徐格来说,就像吹一个快撑到极限的气球。
可能还能在吹一两口气,也可能说爆就爆了,他很想让程濯来问问他,你怎么喜欢乔落的呢?你怎么确定就是喜欢呢?
但他知道程濯不会问。
可程濯能看出来,他将手里转着的笔放下,起身去把门关上,坐回原位,朝徐格抬额:“想说什么就说吧。”
徐格沉默了好长时间。
就在程濯以为徐格讲不出口,他准备把笔捡起来继续写的时候,坐在床边的人忽然搓了一把脸,像被什么击溃似的朝后一倒。
“差不多就是过年那会儿吧。”
徐格开始讲。
“我们去泡温泉,她忘拿衣服了,让我把她房间的袋子拿过去,我路上悠着玩,一下脱手,她那个……内,咳——内衣挂树上了,然后她也来了,我们就想办法把东西弄下来,就找到一截小棍子,戳了半天,掉下来了,我仰着头,就砸在我脸上。”
“我不知道怎么说,就——我知道早恋都很正常,男女有别我也懂,但就是那一下,扑头盖脸的香气,我就跟个傻批似的一瞬间恍然大悟,哦,乔落是女生,跟你跟我都不一样的女生,无论我们怎么打打闹闹。”
“她把那个东西扯走了,特别生气跟我说,脸都丢完了!”
话就到这儿,徐格没再往下说。
可情景再度浮现,也再度鲜活,那一瞬间他看着乔落穿着浴袍踩着小巧的木屐,吧嗒吧嗒跑远,她说她脸丢完了,那么他呢,大概心也丢完了。
开始不正常,越渴望接近她,越拼命克制,明明以前也跟她有一些肢体接触。
甚至小时候徐格还跟乔落挤过一张吊床。
可就是从那时,他开始有意识地避免一些触碰。
心思不纯的那个,浑身都是枷锁。
连程濯都会随手帮乔落摘掉头上的落叶,他不行,他根本不敢碰她分毫,徐格可以当个烂人,但不敢对乔落龌龊半分。
徐格说:“我真的烦死了,我还老是自说自话,我说我不可能喜欢乔落,我们一起长大的,都多少年了,怎么会就突然喜欢上,我是不是青春期到了?荷尔蒙分泌异常了?”
程濯回答:“不是早到了,你现在才分泌异常?”
徐格:“……”
徐格凑近程濯问:“你有吗?”
程濯没听懂:“什么?”
“就是你对乔落有这种感觉吗?会不会其实大家都一样?只是我沉不住气而已。”
程濯像看小智障一样的看徐格。
为什么是小智障呢?因为程濯还有一丝人性未泯的同情在里头,他声音无澜地说:“不一样,谢谢,我没有。”
徐格盯着程濯的眼睛,不死心道:“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徐格歪了一下脑筋,放低了声音,凑得更近,隐晦道:“那你对我呢?”
程濯翻了个白眼,半个字都没给他。
烂问题。
徐格反而放心了,行,他的好哥们儿既不喜欢美女也不喜欢帅哥。
徐格问:“那除了我和乔落呢,你有对谁像我对乔落这样的感觉吗?”
程濯想也不想地回答:“没有。”
他补充:“我不喜欢为任何人牵肠挂肚的感觉。”
徐格低低道:“你说乔落如果知道了,她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我们会不会连朋友也当不成了,她以后看见我都会躲,会不会?”
程濯:“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徐格想想也是。
情感方面,程濯根本算不上什么学霸,但是人一肚子顾虑和疑问的时候,哪怕对着一根树枝、一朵花,都会想揪一揪是或不是求个答案。
徐格看着脖子上挂着麦,已经投身奥数题海的发小,一个大胆的假设从心中突破重重阻碍,到了嘴边。
“濯哥哥,我问你。”
程濯斜眼看他,冷淡面容上就四个字,有屁快放。
徐格讳莫如深道:“假如,我是说假如,如果我有一天告诉你,我喜欢你,你会觉得奇怪吗?你会以后看见都躲着我吗?”
程濯想了想,严谨地回答:“大概率,会。”
“……”
默了默,徐格神色凄凄,点着头自言自语道:“我懂了。”
程濯继续写题,又过了一会儿,徐格还是心思没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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