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东都岁时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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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那么大的事如何瞒得住?没过几日,钟十三娘便不知从哪儿得知了实情,她知道了也不哭,也不吭声,只不动声色地继续绣她那身嫁衣,某一夜在守夜的婢子茶汤里下了安神的药材,趁着他们打瞌睡的时候将几张胡床叠起,将嫁衣的腰带甩上房梁。

    好在茶汤里下的终究也只是寻常的安神药,其中一个婢子灵醒,迷迷糊糊中听得小娘子屋子里有响动,使劲爬了起来,跑进房中往眠床上一摸,没摸到人,赶紧点起油灯四下里找,只是不见人影,不经意往头顶上一望,吓得一屁股摔在了地上——他们家小娘子正吊在房梁上,身上披着白天才绣完的嫁衣。

    那婢子回过神来赶紧一边扯着喉咙唤人,一边摇醒同伴,两人也来不及去叫旁人,将胡床叠在案上爬了上去,费了好大力气将只剩一口气的十三娘扛了下来。

    人救了回来,嗓子却坏了,颈上勒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一直留到至今。钟十三娘一回没死成,那时机一过,看着垂泪的双亲和阿翁也不忍心再来一回,便退而求其次出家了。

    钟熹和她父母拗不过她,只得在庄园后山上辟出一块地方盖了座小道观,许她做了个带发修行的女冠子,府中的院子仍给她留着,起初那几年她连年节都留在山中不回来,这些年逐渐好些,时常回来住住,陪陪长辈,不过也多是待在自己院中,钟家其他姊妹设宴待客,她也不出来应酬。

    清河长公主与她是相识于幼时的知交,卫家出事后便不往来了。长公主今日突然递了帖子来拜访她,在她院中坐了会儿,两人不咸不淡地道了几句寒暄,钟九郎来借琴,司徒婵后脚便起身告辞了,无论如何不要她相送。

    钟芊多年前就知道她恋慕卫家十一郎,两人还遐想过往后做了妯娌如何常来常往,谁知弹指之间广厦倾颓,一切美梦都寂灭了,只是司徒婵仍旧抱着那梦的余烬不肯醒。

    司徒婵赶紧将钟芊扶起来,脸上露出些丑态叫人撞破的羞惭,声如蚊蚋道:“对不住。”

    钟十三娘恨也恨过,怨也怨过,如今对着她心底已经起不了什么波澜了。

    她转头对卫十一郎深施一礼:“长公主殿下是我的客人,叨扰了卫公子,很是抱歉。”

    这句话像是一盆冷水照着司徒婵兜头泼下,她羞怒交加,可眼下显然势单力孤,连自家亲姊妹都不帮她,只得拂袖离去。

    却在门口迎面碰上了闻讯赶来的钟蔚。

    钟蔚可没有卫琇和堂妹那么迂回婉转,施了个礼道:“长公主亲举玉趾辱临寒舍,真令蓬荜生辉,不佞听闻长公主有意入敝家家学,着实惶恐,只是殿下龙血凤髓,不佞拙目,恐不识妙语华章,还请天子降旨,敝姓阖族屈膝以待。”

    说完也不看她脸色,傲慢地走进茅茨堂,先对着卫琇好一番赔礼道歉,然后叫了钟十三娘一起离去。

    钟芊临走时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卫十一郎,他与卫珏是堂兄弟,眉目总是有几分相似的。时至今日她终于明白,卫六郎当初看见自己,为何总是流露出悲苦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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