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东都岁时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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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钧十五六岁时便少年老成,登基数年周旋于一干老狐狸中,从不会无的放矢,无端提起他的婚姻之事,断不会是随口扯闲篇。

    卫琇刹那间转过数个念头,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个女子模模糊糊的面容。这些年来隐隐约约也有些传言飘到他耳边,不过他对那位备受瞩目和觊觎的长公主没什么想法,更不在乎她钟情于自己的流言是真是假——一直也没有人当面来问他,他便只当没这回事。

    卫琇拿不准司徒钧是在试探他还是真的有意将胞妹许配于他,不过结果都是一样:“庶政陵迟,黎民未乂,臣不敢耽于儿女婉娈之私。”

    “卫卿心怀天下,孤甚为感佩。不过婚姻乃人伦之重,正所谓‘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卫卿有子都之貌,宋玉之才,恐怕是挑花了眼,故而至今难以定夺吧。”司徒钧仍带着说笑似的口吻,不过笑意不达眼底。

    事君多年,卫琇有时候仍旧诧异于司徒氏的厚颜。当年他家的事明眼人一看便知是谁的手笔,即便司徒钧当时年纪小,可想必那么多年也该回过味来了,如何能这样泰然自若、大言不惭地说出“事宗庙、继后世”这种话?

    卫琇于是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有劳陛下挂心了。”

    司徒钧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尴尬,讪讪地道:“卫卿多礼。”便就此揭过不提。

    他打量了卫琇两眼,发现他病了一场瘦了些许,脸色有些苍白,不过于姿容却无丝毫减损,闲闲往那儿一站便是丰神如玉,将旁人都衬得粗颜陋质不堪入目,更罕见的是那种刻入骨髓的优雅淡然,还有那与生具来的处变不惊。

    司徒钧回忆了一下,似乎从未见他失态过,即便是卫氏夷族之后不久见到他,他仍旧是这样淡淡的——所有的哀戚仿佛都锁进了那对双眼中。司徒钧甚至怀疑世上没有什么事能令他惊惧和动容,也难怪自己的妹妹一见之下眼里便再也装不进别人。

    不过司徒钧一看卫琇方才那冷淡的应对便知他并无此意,再说下去不过是自讨无趣罢了,司徒钧自然也有点怨他不识抬举,不过心里再不舒坦,也不能宣之于口——他是臣子,不是司徒家的奴仆,更何况他还姓卫。

    司徒铮便轻轻揭过这话题不再提起,绕回到犒师之事,议了议具体细节,将行期定在十日之后。

    卫琇退下之后,司徒钧看了会儿奏表,瞥一眼更漏,不知不觉中已经午时,他搁下笔捏了捏眉心,一旁的小黄门便适时地走上前来躬身问道:“陛下要传膳么?”

    话音刚落,便有承光宫的宫人来请,道清河长公主入宫来了,中宫请天子前去一同用膳。

    来得正巧,司徒钧心道,他本来就想找个机会宣妹妹进宫,开诚布公地与她说一说卫琇的事,趁早打消了她的念头,也好即早物色旁的驸马人选,虽说他找不出第二个卫十一郎来,年岁家世合适、才学品貌堪配的倒也不乏其人。

    司徒钧一边登上金根辇,一边寻思着一会儿如何开口,不知不觉便到了承光宫前。

    清河长公主正在殿中与皇后絮絮地说着话,他们是隔房的表姊妹,幼时常一起玩的,姑嫂之间见了面总有说不完的话。

    司徒婵着了身梅红色广袖襄邑锦衣裳,韦氏则是一身素白,两人亲昵地连榻而坐,一旁的大铜瓶中斜插着一支腊梅,因这日天气晴和,宫人将窗帷撩了起来,阳光滤过糊在窗上的素色窗纸,两人的脸庞被柔和的光笼着,他们眉眼本就有几分神似,此时靠坐在一处,便如画一般静谧而美好。

    司徒钧在门外遥遥地望着这一幕,不觉露出笑容,阻止了要入内通禀的宫人,背着手慢慢踱了进去。

    韦氏听到脚步声,抬头发现了司徒铮,小声同司徒婵说了句什么,姑嫂俩人微笑着起身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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