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东都岁时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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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昙生什么也不必多说,有这心思的自然会将家中适龄的兄弟带上。

    剩下一些可请可不请,请了也未必会赴宴的,便叫奴仆送了帖子到府上,姜昙生想起那日在蕣华楼偶遇卫十一郎的事,虽觉得他未必真的愿意折节下交,那番说辞多半是客套,不过还是准备了一份帖子送到卫府。

    姜景仁这边则是一笔糊涂账,思忖了半日仍是拿不定主意——曾氏不愿担干系,却将厉害与他陈说得清楚明白。

    姜大郎不敢去求助曾氏,这几年她性情乖戾,早不耐烦扮什么贤内助,对剽悍的婆母还算假以辞色,这窝囊的夫婿何曾入过她眼?见面三句话便要夹枪带棒地冷嘲热讽,姜景仁调入虞曹后自觉终于要大展宏图,意气风发地与曾氏说他的抱负和远志,总要叫她浇一头冷水,姜大郎对这个出身高贵的妻子向来有些怵,便敬而远之不去触她霉头了。

    一时蒲桃小睡醒来,便见姜大郎咬着笔杆正对着案上空白的帛纸发呆。

    “郎君有什么为难的事么?”蒲桃一边披上外裳一边关切地问道,“是宴客的事?”

    姜景仁随口与她说了,也不指望她能想出什么法子,蒲桃却道:“依奴婢看,不如先从简单的入手,郎君的上峰和同僚必是要请的,还有那些平日里常往来的,夫人那里想必留着年节走礼的单子,您只管去要来,奴婢替您对照着看看,亲疏远近便一目了然。再是上峰和同僚——目下的和原先的得一碗水端平。剩下的便是泛泛之交了,郎君端把这五六年收的帖子拿出来,有差不多的事儿请过您的,依样下帖子便是了,如此应当**不离十了,再交与夫人查漏补缺,这便无有不妥……哎呀!”

    蒲桃话还未说完,便叫姜景仁一把搂入怀中,心肝肉地唤着亲热了一通,末了将她圈在怀中厮磨着她散乱的云鬓道:“这回夫君又欠了你个天样大的人情,如若没有你,这回还不知如何交账呢!唉,我真是无用……”

    蒲桃低垂着眼帘挑了挑嘴角道:“郎君莫要这么轻贱自个儿,您是在朝堂上为官做大事的人,这些微末小事本就不该……”说到此处突然顿住,游鱼一般从姜大郎怀中滑了出来,软软跪倒在地,磕头道:“奴失言了,求郎君责罚!”

    姜景仁忙将她搀扶起来,顺势往床上一带,温言软语地道:“你啊,就是胆儿太小,你我私下里议论她两句,又没有旁人听见,怕什么!”

    蒲桃凄然一笑:“事到如今奴还有什么可怕的,这贱命一条,原也不值什么……”身子一歪,中衣领子里滑出一枚錾莲花纹的小金锁来,是婴孩带来保平安的。

    姜景仁便如被火烫了似地缩回手,蓦地想起她这辈子都不能有孩子了,又想起她的孩儿当初怎么没的,过了良久叹息一声,抚了抚她消瘦的脊背道:“是我对不住你,蒲桃。”

    “奴哪里敢怪郎君,您也难,奴知道……”边说边伸出纤柔的手臂环住他,“莫说这些不开心的了,郎君这几日当差还顺当么?”

    姜景仁一提到这个便来了劲头,近日曹中正为筹备天子畋猎忙得不可开交,每日从他手上过的大小事项至少有一二十桩,他都给办得妥妥当当,很得上峰的器重,正苦于无人可以倾诉呢,便絮絮地将他办了哪些事,又得了何种奖语一一道来,在蒲桃饱含仰慕和深情的眼神中徜徉了半日,出门时几乎要疑心自己真是江山社稷的中流砥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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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下宾客的名单是第一步,接下去还有如何排席位座次——官职、家世、年资、名望、亲疏,乃至于客人之间的爱恨情仇都得考虑进去,得亏曾氏从小受的是世家女的教养,换个寒庶出身的主母早失了头绪。

    可这还只是个开端,场地要定夺;酒肴菜式要斟酌;迎宾、领客、侍宴等等奴仆需安排;食案器皿摆设都得开库清点拣选;博戏棋具等一干消遣之物得预备;乐舞也是少不得的,姜府未蓄养乐伎和歌舞姬,只能从外头找;给晚辈的见面礼,给小孩子的錾花金银饼子都得预备好;此外还得安排好供客人小憩和更衣的屋舍,供远客留宿的客房......这桩桩件件事靡巨细都得安排妥当。

    几个小娘子奉了母命打下手,曾氏给几人分派了活计,大娘子镇日忙着做女红,偶尔来继母跟前应个卯,不过是个添头。剩下二娘子和三娘子俩人,都叫曾氏支使得如同陀螺一般,不过两人分派到的任务却是迥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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