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唯因浮世永相欺-《流光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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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狐的眼睛变得幽深了起来,低声道:“也就是说,谢思瞳来此并非偶然?”
“嗯,有人伪造了谢娉婷的遗书,诱她来此,并且,怕她杀不了你,还在信上下了毒,看来对方想杀掉的不只是我一个人,连你也有份。”
眼看他站都快站不住了,说话还是慢悠悠的,仿若丝毫不着急似的,沈狐不禁皱起眉头,正色道:“快解毒吧。”
万俟兮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什么毒,没有办法解。”
“那么就先放血,不要再让毒扩散!”
万俟兮眼中闪过一丝踌躇之色,刚想说话,沈狐跳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他不禁一怔,下意识道:“你要做什么?”
“我来帮你。”
“别胡闹,这种毒是通过接触传染的,你碰了我,自己也会……”
沈狐打断他:“我知道。但是……”扭过头,朝他微微一笑,“你怕血,不是吗?”
万俟兮整个人一颤。
“所以,我来代劳。”
他顿时眼前一黑,原来是沈狐用袖子罩住了他的眼睛,将他的头揽入怀中。视线骤然而黑的同时,感官却因此变得更加清晰,他靠在他怀中,听见沈狐的心跳,扑通、扑通……
无法描述这一刻的感受,只觉整个世界都是那般安静,只有那心跳声,扑通扑通,一下下,传入鼓膜,让人异常的……心安。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万俟兮轻轻地问。
“你审问那个紫衣刺客时,苏姥姥杀鱼,你别过了脸没有看。”也许是因为看不到表情的缘故,沈狐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的……温柔,不再如以往那般总是带着三分虚假和油滑。
“你很细心。”万俟兮由衷地感慨:当初姥姥在鱼身上下刀时,他的确是别看视线没有看,其实他之所以从来不用那些血淋淋的酷刑,有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有惧血症。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人发现,只有这家伙注意到了,落了这么大个把柄在他手里,看来以后必将不得安宁。
就在他那么想时,沈狐含笑道:“对你的事情,我总是格外在意的……”
万俟兮的心悸了一下,不再说话。
沈狐低声道:“要开始喽。”说完五指交叉握住他的左手,在门角轻划而过,血珠顿时涌了出来,滴落于地,全是黑青色的。
尽管看不见,但感觉到血液在流逝,万俟兮的身体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沈狐低下头,问道:“怕吗?”
“为什么?”
“也许我在学你昨夜整那紫衣刺客的手段,所谓的流血其实是骗你的呢……”沈狐在笑。
万俟兮反问道:“那你是在骗我吗?”
沈狐没想到他会那样问,愣了一下,然后,将他的头往怀中搂得更紧了些,低声喃喃道:“不,我在救你。”
“那么,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沈狐,我信任你。”
他第一次没叫他四少,直呼名字。
沈狐眼中泛过一抹奇光,唇角一点点地扬了起来。一阵风来,吹开半开着的房门,门外,天空墨蓝,星光点点。
冬夜清寒,但是,却因为有了一个人的存在,而变得美如斯。
夜美如斯。
然而,最美丽的时光总是太短暂。
突然间,一刀寒光掠来,以雷霆之势,飞速劈向万俟兮后背——
弱质纤纤
刀锋未到,人已先动。
沈狐抱住万俟兮翻倒,脚在门槛处一蹬,借力向后平平滑出丈余,这时第二片刀光紧跟而至,他只好苦笑道:“谢二小姐,就算是我真的害死了你姐姐,你就不能用聪明点的法子报仇么?可知杀人须得偿命?”
“只要杀的了你,偿命就偿命!”持刀者正是谢思瞳,万俟兮那一切力度很轻,因此她醒得也很快,想起之前的事情,再次怒火中烧,恨透了这两人,就趁机拔出靴中短刀偷袭。无奈沈狐躲得太快,偷袭失败,干脆直接变成追杀。
沈狐叹了口气,刚想叫迦蓝,一片袖子自他怀中飞出,以一种说不出的优雅的弧度在空中划过,然后拂中了谢思瞳的穴道。
外套被翻起,万俟兮的脸露了出来,瞳仁墨黑如玉、清冷如冰。
被那样的目光一扫,谢思瞳顿觉有只无形的手,一下子揪住了她的心脏,不知为何,本来为姐姐报仇分明是件理直气壮义无返顾的事情,却在这一刻变得莫名心虚。为了掩饰这种心虚,她大声道:“不要脸的,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恶心死了!原来你们是这种关系,难怪狼狈为奸互相包庇。但别以为这样就能只手遮天,我爹怕你们,我可不怕你们!我这就上京告御状去!一定要你们……”
“你闹够了没有?”万俟兮突然动怒。
谢思瞳吓了一跳,底下的话就全部吞进了肚子里,怔怔地望着他,不知该如何反应。
“你没有脑子吗?除了闯祸以外就什么都不会了么?只想着逞一时之快,却从不顾虑后果。没错,杀个把人对你大小姐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反正到时候出事了自有你爹给你担待,只要搬出为姐报仇这个理由来,就可以冠冕堂皇的为自己的卤莽开脱……”万俟兮嫌恶地撇了撇唇角,目光里全是讥讽,冷冷道,“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大小姐,什么都不懂,又自以为是的要命。”
心被最后这句话划开了一道口子,开始涔涔滴血,不知道为什么,谢思瞳忽然觉得有点受伤。
沈狐静静旁观,不发一言。
“你……你……你知道些什么啊……什么都不知道,死的不是你姐姐,所以你不会伤心,不会气愤,不会痛苦,你什么都不知道……”谢思瞳的眼圈红了,一直强抑着的眼泪于此刻全然崩溃,肆流而出。
“我起码知道一件事——你的姐姐没有死。”
房间里一下子静了下来,谢思瞳呆滞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哑着嗓子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你的姐姐——谢娉婷没有死。我受将军之托,为了还他宝贝儿子——”万俟兮斜瞥沈狐一眼,沈狐耸了耸肩做了个无奈的表情,“的清白,出行前曾暗中查过此事,发现墓地棺内只有衣袜没有尸体。”
谢思瞳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急声道:“不可能!我亲眼看着姐姐下葬的!她身上的衣服,还是我亲手给穿上去的……怎么、怎么会这样……”
“我为此特地拜访了当时的验尸官虞速,原来他收了你姐姐三千两白银,给了她一种毒药,服下后可假死十二个时辰,然后又为她瞒天过海,在验尸时做虚假定论,因此,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没看出破绽。”
沈狐叹气道:“可怜的虞速,真不知道他在你手下吃了多少苦头,才不得已说出真相……他原本可是个很牢靠的人哪。”
万俟兮冷冷道:“能用钱收买的人,就不会是什么牢靠的人。”
沈狐只能苦笑。
谢思瞳尖叫道:“不可能!你们在骗我,我不相信……我姐姐是假死?为什么?为什么要假死?”
万俟兮悠悠道:“这个问题就得问站在你面前的这位被传说成卑鄙无耻薄情寡义的负心汉——四少了。”
沈狐摸摸鼻子,嘀咕道:“你知道了多少?”
“基本上已经全部掌握,只差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第三人。”万俟兮直视着他的眼睛道,“我想知道,那个隐藏在整个故事背后主旨这一切发生,令得谢娉婷甘愿为他抛弃一切甚至不惜以死来欺瞒天下的真正的情郎,是谁?”
谢思瞳已经完全呆住,看看他又看看沈狐,心绪紊乱,不知该信谁才好。
沈狐再度长长地叹了口气,愁眉苦脸道:“真是没有办法。其实我自认为一向守口如瓶,是天底下最值得信赖和托付秘密的人呢……如果说了,就要失信于人;如果不说,又怕你生气,真是好苦恼啊好苦恼……”
万俟兮还没表态,谢思瞳已尖声大叫了起来:“果然跟你有关系!你快说!我姐姐去哪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连我、她唯一的妹妹都瞒着?害我像个傻子一样伤心的恨不得替她去死!我是她妹妹啊,亲妹妹啊,我们从小感情就最好,可她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竟然、竟然什么都不知道!她有心上人,我不知道;她假死,我也不知道……你快说!快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别这么激动,你姐姐不告诉你,就是怕你这个样子。毕竟,假死逃婚,而且对象又是权倾天下的木小侯爷,多一个人知道,就等于多了一分危险,不但害了自己,更有可能连累全家。你,要那样的后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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