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乱花飞絮里,缓步香茵-《平生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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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冬顿了顿,终于还是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

    孟平深将纸巾揉成一团,把牛丸包在其中,随手放在装食物残渣的碗里,然后立刻回过头来对闻冬说:“张嘴,让我看看!”

    他的表情仍旧很凝重。

    闻冬又是尴尬又是窘迫,其一是因为她吃个牛丸也能被烫得泪眼蒙眬;其二是刚吃过那么多东西,还不知牙齿上有没有食物残渣,比如那璀璨夺目的葱花啊辣椒皮之类……她哪里肯张嘴让孟平深就这么把她的窘态一览无余?于是又拼命摇头:“我没事,没事……”

    她一边说,一边感觉到舌尖和上颚火辣辣地疼,肯定起水泡了。

    孟平深却毫不退步,定定地看着她:“张嘴,让我看看!”

    那目光恍若明亮的深海,将她的窘迫、难堪照得一清二楚,却不起波澜。

    这一刻闻冬忽然明白了,他丝毫不在意她此刻是否不漂亮,不淑女,不好看,或是有些滑稽;他在意的不过是她有没有烫伤,是否安然无恙。

    红着脸,她慢慢地张开了嘴。而离她咫尺之遥的人仔细地托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口腔查探了个一清二楚。

    微热的指尖与她的下巴相触,他的目光专注地停留在她口中。

    闻冬竟有几分羞耻,又有些慌乱和不知所措。

    末了,他总算松开了手:“之后几天大概不能吃太烫太辣的东西了,有水泡。”

    她胡乱地点头,埋头戳着碗里的涮羊肉,一声不吭。

    然后一起看了场电影,时下热映的《功夫熊猫3》。

    电影开场前,闻冬侧头问孟平深:“我挑的是动画片,你会不会觉得很幼稚?”

    孟平深不置可否地指了指自己那件色彩艳丽的毛衣:“你看不出我也很年轻吗?有老到没法看动画片的地步吗?”

    他傲娇的样子,让闻冬一下子笑了出来。

    电影很好看,甚至超越了前两部,全程都叫人捧腹。闻冬不断地与观众一起笑出声,心情愉悦到无法言喻的地步。

    看到那个隐匿于山间的熊猫村里,陡然出现无数只逗比熊猫,憨态可掬地做出无数可笑的事情时,她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下意识地侧头去看孟平深的反应。

    想知道他有没有也被逗乐,是否也和她一样笑出了声。

    漆黑的放映厅内,唯有荧幕上有微亮的光芒。她与身侧的人仅有一只扶手之隔,她在为电影场景开怀大笑,而他却一直偏着头,定定地望着她,唇边也是一抹盛放的笑意。

    闻冬一怔。

    这一刻她才忽然意识到,她的快乐是来源于电影,而他的快乐,却是来源于她的笑声。

    她忍不住低声问他:“看我干什么?怎么不看电影?”

    他转过头去看向荧幕,也不回答,只是伸出手来,将她放在腿上的手轻轻地握住,十指紧扣。

    闻冬心跳加速,视线虽停留在屏幕上,感官却悉数落在了与他交握的右手上。

    唔,剩下的电影,似乎也看不进去了……

    看完电影之后,因为不想这么快让他回酒店,闻冬就拖着他一圈一圈地在附近的公园里散步。

    孟平深看看表:“五点半吃晚饭,现在九点了,也差不多该消化完了吧?”

    闻冬理直气壮地说:“刚才不是还吃了半桶爆米花吗?”

    “……”

    “爆米花不需要消化吗?”因为他那镇定的表情,她的声音弱下去几拍,“还是需要消化的吧?不是说垃圾食品的新陈代谢,会比健康食物要来得更慢、更费力气吗……”

    他点头,很配合地说:“有道理。”

    闻冬面上发烫,跟在他身旁不说话了。

    三月的公园有杏花初绽,红的、白的缀在枝头,如诗如画。

    闻冬忽然就记起大三那年的春天。有一日太阳很好,天气晴朗,她坐在教室里靠窗的座位上上播音课。上着上着,忽然侧头不经意地朝窗外看去,竟看见孟平深从远处朝教学楼走来。

    他穿着白色的衬衣,袖扣微微挽起,露出一小截手臂,黑色西裤衬得双腿修长笔直,煞是好看。

    窗外是蔚蓝如洗的天,一望无垠,连云朵都没有几片。

    教室内是一丝不苟地上课的老教授,也不看台下,自顾自地讲着。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冲动,闻冬忽然摘下耳机,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教室,一口气冲下四楼,朝孟平深走来的那条林阴路上走去。

    道旁是盛放的杏花,红的、白的,像宝石,像绵羊的绒毛。

    那个身影远远地朝她走来,她离得越近,心跳就越快。等到他与她仅有十来步之遥时,她的双手已然汗湿。

    终于等到步伐相接的那刻,闻冬假装不经意地抬起头来,视线与他在半空中相遇。

    “孟老师?”她叫他。

    孟平深的笑容浅浅的,礼貌又好看。

    “没有课吗,闻冬?”

    她像是被他的笑容蛊惑了心智一般,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回过神来,猛地摇头。

    孟平深的笑意逐渐加深:“逃课?”

    她面上一红,竟说不出话来,怕他觉得她是个不爱学习的人,又怕说谎会让她的形象更加恶劣。

    却没想到,他抬头看了看头顶蓝得令人心醉的天,再次看向她时竟笑着说:“天气这么好,既然逃课了,那就好好享受一下。”

    诶?

    这和传统的老教授形象……好像哪里不一样?

    闻冬愣愣地看着他,却见他侧头看着路旁的一枝杏花,唇角含笑地说:“也就是大学校园里能看见这么美的春天了。乱花飞絮里,缓步香茵。”

    也只是几句话的工夫,他很快笑着和她作别,步伐从容地朝教学楼走去。

    他却不知,闻冬躲在那棵杏树后望了他许久,一直到他的背影都消失在视线里,才又怔怔地抬头看着这一树盛放的杏花。

    乱花飞絮里,缓步香茵。

    一别好几年,却没想到再一次与他走在这样的杏花之中。

    闻冬笑着拉拉他的衣袖,说:“你还记不记得我大三的时候,有一回逃课被你撞见?我还以为你会教育我今后别再做这种事了,结果你居然说天气好,景色好,反正已经逃了,不如好好享受一下?”

    孟平深在回忆。

    闻冬再添一句:“你还跟我说,乱花飞絮里,缓步香茵,文绉绉的。我当时就觉得那一天的空气都不一样了。”

    孟平深笑了,反问一句:“没读过这首词?”

    “没有。”闻冬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含笑说:“这一句之前,其实还有一句。”

    “还有一句什么?”

    “恁时携素手,乱花飞絮里,缓步香茵。”他不疾不徐地念出那完整的一句,然后伸手不动声色地拉住了她的手,头也不回地悠然朝前走去。

    闻冬红了脸,一边低头笑,一边小声说:“念词就念词,干吗还边念边演?”

    她侧头偷偷看一眼他握住她的那只手,内心是一阵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

    当年的杏花树下,她一定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像今天这样牵起她的手,一同在所谓的乱花飞絮里缓步香茵。

    不管多么不想回家,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闻冬最终还是被孟平深送到了公寓楼下。

    她低着头不说话,不愿先开口说再见。

    孟平深看着她耷拉着脑袋,忍俊不禁。

    “闻冬。”

    “嗯?”她连声音都没精打采的。

    “好好睡一觉,明天还要上班。”他尽职尽责地嘱咐她。

    “知道了。”她的脑袋越垂越低。

    “我还会待上一段时间,所以不用担心我明天就不见了。”他笑了,“明天早上我来接你,送你去上班。”

    闻冬倏地抬起头来:“啊?”

    眼睛也一下子亮了起来。

    孟平深看着她那两只像星星一样一闪一闪的眼睛,没忍住,凑近了些,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

    温热的触感像是滚烫的蜂蜜淋在了肌肤之上。闻冬竟然慌乱得转身就跑,没跑上几步忽然又意识到,亲她的是他诶,他都没不好意思,她怎么就率先落荒而逃?

    不行。

    她又忽地停下脚步,朝他再一次跑回来。

    站定,抬头,她指控似的小声说:“你……你亲我!”

    孟平深好整以暇地说:“对,我亲了你。”

    语气里一副“你要拿我怎么办,要杀要剐随你便”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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