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我们我们-《那就死在我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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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竹沥身形顿了顿。
她想起来了,没有错,是那天。
——我们。
——他说,“我们。”
***
翌日中午,段白焰开车带姜竹沥去机场。
姜妈妈和明叔叔是下午两点的航班,她有些紧张,不知道该给父母带些什么。
段白焰抿唇:“那就什么都别买了。”
姜竹沥纠结半晌,最后,带了张银行卡。
段白焰什么都没说。
明叔叔的腿已经好全了,走路看不出痕迹。
他的工作调回了老家,在西南一个年年被评进全国宜居前三的二线城市,环境优美,生活节奏慢,最适合养老。
他笑呵呵地把银行卡推了回去:“你留着吧。”
姜竹沥感到为难。
她忍不住转眼看看妈妈。
vip候机室没什么人,周遭很安静。
姜妈妈戴着墨镜裹着毯子靠在沙发上,像是睡着了——也或许,只是不想理她。
“竹沥。”明叔叔低声劝,“你不欠我和你妈妈。”
所以同理,我和你妈妈,也不欠你什么。
姜竹沥用力眨眨眼。
长大之后,她必须努力理解的一个课题是,人和人之间的缘分都是有限的。和朋友也好,和恋人也好,和家人……也好。
大家头顶都挂着一个进度条,沙漏里的沙子漏完了,也就走到头了。他们必须告别,因为各自的生活还要继续。
“叔叔没给过你什么,你以后要是还想看叔叔,你就来。”他一如既往和蔼可亲,低声说,“想看妈妈,叔叔也带着回来。”
可姜竹沥难过极了。
广播里传来航班开始检票的声音,明叔叔轻轻推推姜妈妈,温柔地叫醒她。
姜竹沥一动不动,盯着他看。
这些年来,无论她的母亲是什么样子,他永远都能包容;可是在明含的事情上,他永远绝口不提。
他是受人敬仰的大学教授,是她母亲在众多追求者中选出的佼佼者,是做了她二十多年继父的人。
可是,他永远缺失真正成为父亲的能力。
这是姜竹沥人生第一次,对他感到失望。
“明叔叔。”一遍又一遍的广播提示音里,她抬起眼,叫他。
“不管过去多久,走多远……你都记着,”她停了一会儿,艰难地深呼吸,“你对不起明含,我们都欠她一条命。”
明叔叔转过来,姜竹沥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
迎着光,她现在才真正看清,她继父的这副神情。
他是忠诚的,是唯一的,是不会背叛的。他拥有狂热的爱,狂热的痴迷,狂热的执念。
所以他绝对忠于自己的妻子,态度偏执而不可逆,但如果妻子和女儿只能选一个,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站在姜妈妈那一头——无论谁对谁错。
世人歌颂伟大的奋不顾身的爱,可她的家庭时时刻刻,向她展示着这种爱的自私与刻薄。
“对。”良久良久,明叔叔说,“我们都对不起她。”
他顿了顿,有些遗憾,又像是有些茫然地说,“她这一生唯一做错的一件事,就是做了我的女儿。”
“——我真替她不值。”
***
返程的路上,姜竹沥有些恍惚。
段白焰很想替她解决问题,可两个人在这件事情上都是末等生,他同样不能处理好自己与原生家庭的关系。
成年人拥有自我救渡的义务,他们唯一能做的,也许是自己组建家庭时,努力不让悲剧再延续。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觉得,自己没办法扮演好‘女儿’这个社会角色……”姜竹沥纠结而艰难地向他形容,“‘女儿’这个概念,在我家被赋予了太多东西,变得非常沉重,令人难以负担。”
他夸她:“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姜竹沥于是决定停止这个话题。
这些阴影笼罩她太多年了,她不认为自己能一朝一夕走出来。
但现在她有勇气先去做点儿别的事,也盲目乐观地相信事情都会变好——这种动力,来自不断为她努力着的段白焰,尽管他姿态愚蠢。
她想了想,小声问:“你那个饭局,是在今天晚上吗?”
段白焰发出鼻音:“嗯。”
“我需不需要,挑个衣服什么的?”他只说是饭局,没说是哪一种。
“没关系,是私宴。”他思索片刻,“你不用穿得太正式。”
在场没有媒体,她也不需要取悦谁。
姜竹沥乖巧地点点头。
然而尽管如此,她还是认真地挑了衣服,化了一个妆。她从衣柜里翻出一件黑色的薄毛衣,非常纤瘦的一件秋装,开衩的长下摆遮住大腿,腰带掐出纤细的腰身。
目光扫过衣橱,姜竹沥后知后觉地想起,她还有一部分衣服,放在程西西那儿。
得抽个空,把东西都搬过来……
她这么想着,打开首饰盒。
“你是一个大孩子了。”姜竹沥一条一条地试项链,一本正经,认真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不能再穿那些**的衣服了。”
段白焰换好衣服,走到门口,正好听见这句话。
他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缀着小天使翅膀的围巾,沉默一阵,默不作声地把它收起来,放回车上。
算了……
以后再说。
要是实在没机会……
他就把这些少女心的衣物,全都留着给女儿:)
***
饭局诚如段白焰所说,今晚是一个低调的私宴。
在座大多也是老师和长辈,他将她介绍给同席的导演与制片人,有人笑着问:“女朋友?”
他摇头:“未婚妻。”
她偷偷捏一捏他的手。
段白焰极小声极小声地笑了一下:“会求婚的,别急。”
姜竹沥耳根泛红,有些恼,气得拍他。
酒过三巡,她包里的电话震起来。她抬头看段白焰,对方拍拍她的手:“要我陪你去吗?”
姜竹沥摇头。
他抿唇:“那你把外衣穿上。”
姜竹沥应好。
她一离开,房间里的气氛明显又活跃起来两个度。
在场的人中有两个老师,上次喝桃花酒时也在,见姑娘起身出去了,纷纷转眼将目光转向段白焰,眼神暧昧,笑容中却没有恶意:“小段导,速度挺快呀?我们上次见你跑出去追人,追的也是这个姑娘吧?”
段白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没有否认。
两个老师几乎以为他们又喝多看错了,不然段白焰眼里,怎么会浮现出清淡的笑意?
“上一次,我们几个可都是亲眼看见,人家姑娘把你的手甩开了呢。”其中一个突然想起什么,在众人八卦的目光中,啧啧感慨,“这才几个月,这么快就把人追到手了?”
有人大笑:“还是小段导厉害——”
“没有。”段白焰顿了顿,低声打断他,“我们很早就认识。”
也……相爱了很多很多年。
“早到多早?”
“十年前。”
段白焰顿了顿,在心里默不作声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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