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这个池饮,我总觉得不很对,派人仔细查查他。” 顾昭走后,沈独一人独坐了许久,似乎陷入了沉思,直到外面天光敛尽,钩月爬上,才回过神来。 他叫来了裴无寂与姚青,但没叫崔红,然后翻开了那名册,指着上头“天水盟池饮”五个字,向他们吩咐。 这一段日子以来,崔红虽失去了间天崖左右使的位置,但沈独有什么事情基本都是带着他,也让他知晓的。 可这一次,偏偏缺了他。 姚青与裴无寂都是很敏感的那种人,或者说在沈独身边做事,没办法不敏感,所以几乎在沈独说话时就隐隐感觉到了一种不对劲。 姚青迟疑了片刻,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道主您觉得此人哪里不对?” “脸不对。” 沈独想起那一日在剑庐所见,还是觉得小心一些为好。 “你们只需派人查探天水盟少主池饮左耳那三枚银环,是什么时候打上去的,可曾有摘下来过或者受过伤。前阵子在剑庐,我见他穿环耳孔处发红,不像是穿了很久的。” 姚青顿时一怔。 裴无寂脑子灵光,瞬间就明白了沈独的猜测与怀疑:“道主觉得,此池饮非彼池饮?” “查查看才知道。” 那池饮给沈独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他没有把话说死,只让他们去查,且还必须要尽快。至于不让崔红知道这一点,不用他说,他们两人也应该知道。 但在两人退下的当口,沈独看了他们一眼,微微一抿唇,到底还是开口,道:“裴无寂留下。” 姚青看了裴无寂一眼,显然又在心里嘀咕这两人之间不知道要发生点什么了。但这左右是她管不着的,便悄无声息地先退下,把秘查池饮的事情交代了下去。 裴无寂站住了脚步,抬眼看沈独。 屋内的烛火点得还算明亮,他已渐深、渐硬朗的轮廓在亮光下,被打得明一块,暗一块,眼帘一垂,唇线平直,便透出一种让沈独很熟悉的生人勿近的沉冷。 他笔直地站着,动也没动一下。 沈独是坐着的,这一下反倒还需要抬起头来看他,一时无言,又失笑,道:“你坐下。” “不坐,道主有话便说。” 裴无寂生硬地回他,是一种冰冷而抗拒的姿态,从里到外都透着几分冷血,但沈独偏看见了一点执拗,甚而执念。 于是无言。 自他从天机禅院回来,已经过了快一个月,期间也发生了不少的事情。裴无寂他没杀,甚至也留在了身边,但两人的关系却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到从前了。 一开始便很畸形,沈独也没指望能好。 只是明天便要上天机禅院了,在这样的夜晚他甚至都无法入睡,满脑子都晃荡着乱七八糟的念头,方才瞧见他,才想要留他下来聊一聊。但他脾气还上来,竟不肯坐。 沈独也不强求。 他对裴无寂,向来都是放任自流,宽容,甚至可以说是放纵,一点也不介意他突然来的无礼。 “是有话要跟你说。” “可我其实并不想听。” 在这一段时间里,他甚至惧怕于与沈独说话。跟着他的时间太长,对他某些方面的事情太过了解,这些日子以来见到的沈独的变化,也就越让他生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 因为他隐隐能感知将会发生什么。 沈独笑:“看来你已经猜到我要说什么了。” 裴无寂的手自然地搭在无伤刀上,可听见这话之后,手指却变得僵直,甚至用力了一些,扣紧了一些。 他没说话。 可在他话音落后,看他的眼神,却多了一种野兽般的凶狠,还有埋藏在凶狠下的某些不为人知的情愫。 “明日启程去不空山,拜天机禅院,要三卷佛藏,未必就真如计划那般地顺利。所以我想着,这一趟你便不要跟随了。”沈独垂下了眼眸,摆弄了一下放在几上的那串佛珠,眸底是带着几分杀意的冷光,“走也好,留也罢,天下之大,总有你能去的地方。” “你赶我走?” 裴无寂终是冷笑了一声。 沈独默然,良久才重抬眸看他,但并未否认,只道:“你既狠不下心来杀我,又不忍心看我死在你面前,强留不过徒增苦痛。离开我,离开妖魔道,甚至离开武林,去看看江河湖海,山川峰峦,也许便能放下,也许便能看清,也许便能狠得下心来杀我了。” “养了我十年,已经把我养成了一头心狠手辣的狼,现在却要我放下一切的执念离开。沈独,我真的不是任你呼来喝去的。”裴无寂的眼神已变得嘲讽至极,“你就这么喜欢那个人吗?听你的意思,竟是天机禅院这一行之后,连妖魔道也不想要了。” “……” 他的确是连妖魔道也不想要了。 沈独知道他从来都是敏锐的,所以在他的面前也没有否认,只是看他站在自己面前,分明高大沉冷的一个人,却忽有一种难言的孤独感,到底觉得心里也跟着不舒服起来。 裴无寂是他一手养出来的。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给你无伤刀吗?” 裴无寂不知道。 刚得到这一把刀的时候,是他刚练成了沈独给的一门功法的第三层,击败了妖魔道上一名颇厉害的年轻弟子,他随手递给自己,当做奖赏的。 妖魔道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这一柄刀是什么来历,有什么样的过往,又到底有多厉害,或者对沈独来说意味着什么。 后来,崔红才告诉他。 原来这把刀是当年老道主带着沈独与他师兄东方戟一道去剑庐的时候,剑庐的主人黎炎一眼相中,亲自为沈独打造的。 无伤刀,对沈独来说,是唯一一件他有而他师兄没有的东西。 这把刀沾过很多的鲜血,也见证了一名连看着虫鸟被杀都要怜悯的少年如何成为后来杀人都不眨一下眼的大魔头。 传说沈独弑父杀母,用的便是此刀。 裴无寂一开始以为,他给自己这把刀,只不过是承认他,奖赏他。后来又觉得沈独其实是害怕看见这把刀,害怕面对当年自己做过的所有事情。 但现在想来,好像都不是。 他握着无伤刀,夜里微冷的温度从刀背上慢慢地传递到他的指尖,让他用一种格外清醒的眼神看着沈独。 沈独便笑起来,反过来注视着裴无寂的目光,竟退去了那无数的冷光,反添上几许难得的软和。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