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结局-《我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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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爱的程先生……”

    很久没写字了,一整篇,就数这几个字最难看。我把笔插进笔筒,抖一抖十六开的信纸,用双面胶粘在墙上。其实我完全可以给他发个短信或者打个电话说这些话的,可我毕竟天性善良,哪怕要走,也体贴地给程先生留下点实际的纪念。

    与他把话都说开,就仿佛回到从前,滚完床单拥抱着说话,说着说着,又重新滚到一起。即使疲惫,可凝视着对方的脸就觉得满足。他打了几个电话,大洋彼岸的朋友再三表示这种大事尽管放心,抛头颅洒热血也要给他办好。他挂了电话跟我保证,外来的和尚会念经,美国医术精湛,这种手术手到擒来。

    我笑着答应,看他围着围裙给我煮粥,把每一勺都吹凉,送到我嘴边。

    这个傻瓜,他一定不知道,在我轻易就原谅他的时候,在我抱着他喘息的时候,在我笑着答应他继续过这长长的一生的时候……

    我都在骗他。

    因为恨意而杀人,这杀戮就不是罪孽了么?

    如果说我的错,是不该罔顾他的意愿,背弃我们的誓言,用自己的牺牲换来他根本不想要的投资的话,那么,我用我的死来赎罪。

    那么,程先生,我坐在床边,抚摸这人精致的睡颜。

    活着,是对你的惩罚。

    有些事,无论再怎么有苦衷,都不能成为理由,人必须为自己的错误买单。我把加了安眠药的水杯刷洗干净,放回茶几下面。墙角一个小小的包袱,是我无论如何都不想留下的东西。拉开门,最后回头望一眼我们的家。

    每一块木地板,每一方瓷砖,每一处家具,甚至卧室的壁纸。

    再见了。

    冬日的阳光一如既往迟来,天刚蒙蒙亮。我跺了一下脚,一楼的声控灯亮起来。蒋磊裹着大衣靠在车边,脚边一地烟头。我拉开车门,把包扔进后车座,坐到副驾驶位置。他也坐进来,看了我一眼,发动车子。

    我没睡够,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蒋磊暖着发动机,问:“都说清楚了?”

    “没来得及说清楚的,都写在纸上。”我说。

    “他老娘跟他说了你的病?”他问。

    “大概即便被儿子收购,也能凭借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快快乐乐过下半辈子了。”我说。

    “他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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