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秋火-《绍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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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被忽然爆发的喊杀声给惊的掉下了简易木榻!

    喊杀声自正东面而来,和衣而睡的秦会之既然翻落地上,却是匆匆拎起原本就放在帐门旁的一双靴子直接赤脚跑出帐来,然后只是一回头便看到东面火光琳琳,还有人高声呼喊不断……有人在喊为都元帅报仇,有人在喊清君侧杀兀术,还有人在喊大契丹万岁,甚至有人在喊赵官家座下什么什么统制官领着什么什么山全伙在此……却不知道是不是看了《水浒传》?

    喊得很是热闹,乱起了的营地更热闹,但秦桧只侧耳听了几声,将靴子套上后便直接转身迎上那二十个同样仓促起来的甲士:

    “诸位!魏王使你们过来,就是为了今日事,速速带我过河去西面!”

    这群甲士有个首领,闻言先是一怔,继而直接蹙眉:“不用去见国主与魏王?”

    秦桧终于气急:“足下若知道国主与魏王到底在哪里,带我去也行!”

    甲士首领看了看挨着灯火通明的国主大帐,心中愈发不明所以,但事先魏王有嘱咐,却也不再耽搁,而是直接推开这个汉人大官的侍从仆人,护着这个汉人大官直接往西而去。

    秦桧没有理会自家仆从,反而主动指点浮桥位置,催促甲士速速赶过去。

    待来到浮桥前,果然有严肃整备的甲士等候,将秦桧一行人接过去,复又让甲士与随从留在东岸抗敌,然后才引着秦会之孤身一人向小河西侧某个不起眼的小坡而去。

    小坡上没点太多火,但秦会之天生眼尖,远远便看到了披着披风的大金国主和全副甲胄的魏王,二人正立在坡上,观看对面营地中的乱象……只是看不到二人表情。

    秦桧收拾心情,便要过去问安,却不料临到坡下,直接被甲士带到了一地,俨然是不许他轻易上前打扰……这倒无妨,可让秦会之感到无语的是,在暗淡的光线下,居然两个熟人早早等在了这里——是洪涯!

    还有躲在洪涯身后的自家亲戚郑修年!

    这两个王八蛋居然跑的比绰号秦长脚的自己还快?!

    不过,事到如今,也不好多说的,三人就在山坡下借着火光微微拱手行礼,然后便缩在阴影里,只是盯着坡上不过几十步外的那对伯侄,然后竖起耳朵而已。

    而等了一会,到底是有一个声音从坡上传来,打破了沉默。

    不是别人,正是年轻的国主完颜合剌,但听起来语气有些不佳:

    “四伯父,作乱的到底是哪家?还是说连这些作乱的都是你和几位伯父安排的?”

    国主毕竟十五岁了,小坡下,秦桧与洪涯对视一眼,各自想说的话都在不言之中。

    “今夜真正带兵来作乱的其实只有一人,那便是你堂叔父蒲鲁虎(吴乞买长子)……”完颜兀术声音同样冷清。“这人始终是个祸害,他活着你便难安,我们三个也难安,所以俺才与你两个伯父将计就计,故意引他过来。”

    这个回答没有让下面的两个汉臣稍有丁点反应,但少年国主却登时无言,因为这个答案明显让他清醒了不少……须知道,蒲鲁虎不少别人,正是中风逊位的前国主吴乞买长子,此人作乱一旦成功,别人不知道,但他这个国主却一定首当其冲,无论如何都要是最倒霉的那个!

    而且,这个答案也解开了另一个谜团,那就是到底谁有这个胆子在国境内的野地里去袭击有两个合扎猛安保护的国主仪仗?

    须知道,这可是天下最精锐的军队!是昔日大金国全盛时从二三十万大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

    但是,如果是蒲鲁虎的话就发而显得理所当然了,因为当初设立合扎猛安的时候,只有阿骨打、吴乞买、粘罕三人获得了建立合扎猛安的资格,其中粘罕的两个合扎猛安在尧山战前给了娄室使用,一直留在河东不提,燕京城内剩下四个合扎猛安却是有两个是吴乞买亲手建立的。

    说白了,蒲鲁虎很可能有内应!

    沉默了许久之后,少年国主,也就是完颜合剌了,终究是没有忍住,复又压低声音询问:“四伯父……皇叔祖(吴乞买)知道此事吗?”

    “老国主是真的中风难以起身。”兀术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如今只能躺着,不然你以为当日俺们兄弟为何敢轻易放他离开?”

    “那内应是谁?”合剌再度追问。

    “没有内应。”兀术从容做答。“蒲鲁虎找到了挞懒,想让挞懒打着老国主的名义去两个合扎猛安中找人,但挞懒却直接寻到了俺,是俺和你其他两个伯父匆匆商议后定下的今日计策……换句话讲,俺们三兄弟如何敢让你真的陷入险地?”

    少年国主如释重负。

    而此时,听得这番秘辛,小坡下方的阴影内,秦会之却又与洪涯忍不住对视一眼,二人目光在黑夜中借着火把匆匆一交,便再度各自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国主终究太年轻了,究竟是蒲鲁虎先找的挞懒,还是兀术先找的挞懒,怕是便只有兀术和挞懒区区两人能说清楚了。

    所以,鬼知道是怎么回事?

    秋风轻动,小河对岸,依然火光冲天,纷乱不停,小坡后方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完颜挞懒、韩昉、兀林达赞谟、完颜希尹、完颜银术可,俱都在此处。

    而这些人虽然来得晚,却都是精明之人,此时看着小河对岸的光景,却只觉得可悲——不仅是对岸作乱的人可悲,那些被蒙在鼓里的人也可悲,自己这些稍有醒悟的人其实也挺可悲的。

    但很快,更可悲的事情也发生了。

    “国主!魏王!”

    在少数人仗着身份乱喊乱以至于被拖走后,小坡下其实一直挺安静的,可这次还是有人忍不住出言去喊了背对松林面对小河的那两位贵人。

    而且这一次,连旁边的甲士都没有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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