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山雨欲来-《天圣令(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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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恒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小娥,放心,有朕在呢!”
她依在他的怀中,像一个小女孩一样不能自控的抽泣:“三郎,你要答应我,你不能弃我而去,我不能没有你,我不能没有你啊!”她紧紧地抱着他,怀中的他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这真好,他仍是她的,是她的唯一所有,唯一所爱。
赵恒柔声道:“你放心,朕一直在这里,永远在这里,朕绝对不会弃你而去的,因为——朕也不能没有你啊!”
笼在心头的恐惧,需要确确实实的存在感来驱散,刘娥伸出手来,真真切切地抚摸着赵恒的脸,一点点触手微温的感觉,是真实存在着的,心中的压抑恐惧渐渐散去,露出了欢喜的微笑,她倚在他的怀中,低低地说:“三郎,我需要你,桢儿也需要你。”
赵恒心中一软,看着怀中的皇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刘美的死,对帝后之间的感情,似乎起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死亡的恐惧令得他们更加紧紧相依,赵恒比往日更留恋于刘娥的温柔,而刘娥也收起自成为皇后以后,不自觉露出刚强态度,变得更为温柔和对赵恒的依恋。刘美的死令她相信冥冥之中的强大力量,从前赵恒信道,她虽然不反对,但自己并没有多少真的投入过。而如今,她宁愿去相信这一丝飘渺的希望,频频施钱去举行祈福仪式,对于各种仙方妙药都积极去寻求。更请旨在次年改元乾兴,并派人祭祀山陵,为皇帝祷福延寿。
这个秋天,看着黄叶一片片地飘零,令人越发地心寒。刘娥站在院中,看着片片黄叶,她如今能够体会为什么历代明君英主,在后期却这么迷恋方术?为什么赵恒会从操纵河图洛书到自己身陷其中不能自拨,他有太多太多放不下的事情啊!
不知道祈福、改元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冬天到了,赵恒的精神,反而一天天好起来了。
过了年,赵恒正式改元乾兴,大赦天下,正月里宫中举宴欢庆,赵恒下旨封宰相丁谓为晋国公,枢密使冯拯为魏国公,曹利用为韩国公。
到了正月十五元宵佳节,赵恒忽然精神甚好,下旨御东华门观灯。那一夜,京中华灯遍地,灿若星宸。忽见传说中久病的皇帝出现于东华门上,百姓皆是惊喜下拜,场面极为轰动。
赵恒和刘娥站在东华门上往下看,可以看到满汴京灯火辉煌的景象。
赵恒忽然问道:“小娥,这是不是能算是盛世繁华景象。”
刘娥笑道:“自然是,这是官家的盛世,如今天下人都说,这是开元盛世之后的咸平盛世。”
赵恒笑了笑:“不过是奉承罢了,朕心里清楚得很。”他顿了一顿,又道:“朕一直怕自己不能做一个好皇帝,朕的文治武功都不如大哥,二哥。朕也许不是一个明君,可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
刘娥看着赵恒,眼中尽是爱意:“不,我相信官家做得比他们都更好。”
赵恒兴致勃勃地指着远入:“你还记得,那年朕带你出门看灯时的景象吗?你看今日,可远胜过那一日了。”那时候你答应与我在一起,我不知道多高兴。
刘娥亦想起当日,看着满城灯火,也笑了:“记得。其实,臣妾的心早已经是您的了。只是……”只是当时我怕我的身份低贱,怕配不上您这皇子龙孙。我怕我们没有一个好结果。但如今,她低头看两人紧紧相扣的手,露出了温暖的笑容:“我当时真没想到,过了三十多年,我们还能一起看灯。”
赵恒看着刘娥头上的白发,怜惜地摸了摸她:“这几十年你辛苦了。”
刘娥摇了摇头。不,是你不嫌弃我的出身,手把手教我读书识字,把我从一个蜀中流民教养成了如今的样子。没有你就没有如今的刘娥。我的一切都是你赐予我。我这一辈子,永远感谢上苍,让我遇到你。能与你做夫妻,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
赵恒轻轻地道:“小娥,能与你做这几十年夫妻,我很欢喜。”他在她的耳边低声道:“答应朕,将来若有万一,你要好好抚养桢儿成人,为他守住大宋江山。”
刘娥一惊,看着赵恒,他的笑容下,是掩不去的病容和虚弱。
当夜赵恒精神颇好,只可惜,谁也没有看出,这只是回光返照而已。
桃花初开的时候,赵恒忽然旧病复发,一病不起。
延庆殿中,药香氤氲,宫中诸人穿梭来往,整班的太医轮流问诊,却仍是静悄悄地不出一点声息,只有铜壶滴漏的声音,声声令人心惊。
刘娥走出门来,招手叫过雷允恭,轻声问道:“八王还没有走吗?”
雷允恭垂手道:“是。”
刘娥皱起了眉头,自赵恒病后,朝中宰铺为了祈神消灾而留宿宫中。八王赵元俨也以探赵恒病为由进住宫中,虽已有一段时日,却似乎没有离宫的打算。太宗时有皇子九人,如今除了赵恒外,便只剩下长子元佐和八子元俨。那元佐在太宗朝就为了避免皇位纷争,而以疯症自清,自赵恒继位之后,更是参禅修道,闭门不问外事。而八王元俨却是素来胆大妄为,本来因为禁宫失火之事被降职过,后来赵恒念及兄弟之情复了爵位,不想随着其余诸王的先后去世,如今只剩得八王一人在朝。
本朝曾经出过“兄终弟及”之事,那烛影斧声的传闻犹隔不远。赵恒这两三年三番五次地病倒,本来门前冷落的八王府,也忽然变得热闹起来,热闹得有些令人不安。
如今这位近年来蠢蠢欲动的八大王,在赵恒病重之时留连宫中不去,其用心如何,不问可知。
刘娥眉头深锁,冷笑一声,她三番五次派人暗示元俨离宫,不想对方似乎拿定了决心,不管明示暗示,就是不肯离宫。
刘娥迎着初春仍是料峭的寒风,冷冷地想到四个字:“其心可诛!”
赵恒病重,太子年幼,朝中宰相李迪又一直存着废后之心,如今还加上个八王元俨来凑热闹,刘娥眼望青天,心中冷笑道,这真是什么事都聚齐了。
可是,她现在不能出头,不能动手,这个时候,她更不宜出面作任何举动。他是太子的亲叔叔,是皇帝唯一在世的弟弟。皇帝病重昏迷,她若赶他走,他立刻就能以皇帝宗室的身份大闹,朝中大臣们也会借机生事。
这个时候,一步都乱不得,一步都错不得。
刘娥袖中的拳头捏紧了又放开,转身站了起来,移步进内殿。
赵恒正已经醒来。他今日精神甚好,见了刘娥,忽然道:“元俨呢?”
刘娥附耳轻轻地说:“官家,八王爷今早辞行,已经出宫去了。”
赵恒嘴角微微一丝笑意,点了点头:“今日朕精神甚好,召文武大臣都进来。”
刘娥点了点头,令雷允恭前去宣旨,又将太子带过来。
过得不久,宰相丁谓、副相李迪、枢密使冯拯、副使曹利用等率文武重臣来到延庆殿中,跪在地下,听候赵恒的旨意。
赵恒的声音悠悠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太子年幼,众卿等可能忠心扶持?”
丁谓、李迪、冯拯、曹利用等连忙跪上前一步,道:“臣等可对天起誓,力保幼主,决无二心。”
赵恒喘了一口气道:“太子年幼,朕大行后,尊皇后为皇太后,处分军国大事。”
一言即出,丁谓等早已经猜到,连忙磕头道:“臣等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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