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三贬寇准-《天圣令(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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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恒想了想,倒有些迷糊起来:“周怀政谋逆的事,有牵连寇准吧?”
李迪大惊,急忙跪下道:“莫非是皇后假传圣旨?”
赵恒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道:“皇后岂会如此专恣?”
当年刘娥立后之时,李迪本就是大力反对,再加上寇准被贬,丁谓在刘娥纵容下在朝中大肆排除异已,此刻他听得赵恒口露不满之意,心中一喜,趁机道:“皇后如此专权,朝中上下只知有刘氏不知有官家。臣请官家废皇后,以清君侧!”
赵恒这一惊比刚才更甚,瞪着李迪看了半晌,丁谓吓得心头狂跳,忙跪下奏道:“李迪放肆,诽谤皇后,请官家治罪!”
李迪反口道:“丁谓弄权当诛,皇后专恣当废。”
两人争执不下,却听得上头一点声音也没有,顿时醒悟,忙停了争执,等着皇帝发话。
赵恒面无表情地盯着李迪与丁谓好一会儿,看得两人惴惴不安,竟不知道天心何测。
却不知道此时赵恒才是吓了一跳,他这段时间脑子甚是浑浊,须得静下来片刻,才醒悟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话。虽然一时脑中还未反应过来,但却是本能地先维护刘娥,当下口中缓缓道:“哦——朕想起来了,寇准的事,皇后禀报过朕,朕这段时间病得糊涂竟忘记了。”
李迪只觉得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却待不甘心地上前一步:“官家——”
赵恒挥了挥手:“退朝!”站起来向后殿走去。
此时他尚未想明白,心里怀着恼怒,又怕自己再说错话落人口实,当下不敢再停留,只好匆匆宣布退朝而走。
他转入柱后,却见刘娥已经站在那里。
赵恒这一病,元气大伤,虽然勉强临朝听政,身体却上虚弱不堪,刘娥不放心,怕他在坐朝时病势有变。因此自他重新临朝以来,刘娥每日送他上朝,每日亲自在屏风后等候照料。方才的话,她已经完全听见了。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各自上了辇车,行在空旷的宫巷之中,两人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虽然有无数侍从跟着,然而静默的空间,似乎只剩下了自己两人遥遥相隔。
辇车在延庆宫停下,刘娥默不作声,侍候着赵恒入宫,更衣休息,然后屏退左右,方欲开口说:“官家——”
赵恒忽然推开刘娥,大发脾气:“你到底要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朕?”
刘娥怔了一怔,苦笑:“官家,连你也这样看我吗?”
赵恒恼道:“你知不知道,朕刚才有多难堪。朝政是朕交到你手中的,就算你有什么处置,也是份内之事。可是,总也得知会朕一声吧。今日朝堂上,朕不知情,就差点出了乱子。寇准的事朕已经有旨恩遇,为何要流放道州?李迪得了这个缝隙,还不闹得不可收拾?刚才朕若不是代你受过,自己认下这个病中昏愦之名,你知不知道李迪会把这件事闹得有多大?到时候会怎么不可收拾?”
刘娥咬着下唇,看着赵恒发脾气推开她,却仍然扶着赵恒坐下,这才道:“官家,事到如今,我无以辨解。当时情势危急,官家病重昏迷,我只能尽量平息事端。周怀政之事,牵连官员甚多,包括迁寇准于道州,也是都是外头宰相们依律裁处的,并非我一人擅自处理。李迪又岂能不知这案由,他却非要等到今天官家上朝之日才为此而发难,其心可知。”
赵恒闭目挥手:“朕不想听,你出去,出去!”
刘娥忍气,从案头找出奏折,放到赵恒面前:“这奏折,我也是递给官家看过的,事到如今我无以辨白,唯请官家明察。”
刘娥说完,含泪一拜,转身出去。
赵恒伸手欲阻止,嘴张开,却没有发出声,手伸出,却到一半停住,就这么一犹豫间,刘娥离开了。
赵恒颓然垂下手,忽然间将案上的文牍扫落在地。
刘娥回到寿成殿,只觉得心累无比,闭目不语。
如芝见状,忙劝她道:“圣人,休将事情闷在心里,容易伤身。”
刘娥长叹一声,她这段时间,也是忍得太久,此时好不容易见赵恒身体有些起色,今日头一天上朝,尚还欢喜,却被他这样劈头一骂,只觉得心情跌落到谷底,忍不住道:“他从来不曾这样对我说过话,他从来不曾这样对我。他竟是在疑我了……”说到这里,不禁伤心起来。
如芝急了:“官家只是因为生病,并不是有心责怪于您。太医不是说了,官家这病来的时候,容易不记事,容易脾气暴躁。您怎么和一个病人计较?”
刘娥何曾不知,只是她这段日子内忧外患,皇帝心情不好,还能找她吵架,她心情不好,又能与谁发泄。当下疲惫地摆了摆手:“我心里乱得很。你别烦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只是不曾想才安静了一会儿,就见淑妃杨氏急匆匆赶来,满脸紧张,头一句话就道:“姐姐,我听说你与官家吵架了,怎么会这样?”
刘娥摇头,一点也不想说话。周怀政谋乱以来,她每天夜里都会惊醒,都会梦到那一天延庆殿外守不住,乱兵攻进来,自己一家都被乱兵所杀。她每天都要从这个噩梦中惊醒,醒来就再也没办法安睡。皇帝的脾气越来越古怪,她稍一走开,他就要大发脾气。她在眼前,他又嫌自己碍眼,每每挑刺生事。皇儿又小,外头的朝政一天也不能耽误,朝臣一个个都想趁机生事控权。她如同走在绳上,一不小心,就要摔成肉泥。
好一会儿,她才长叹一声:“媛妹,我真是心力交瘁了!”
杨媛亦知她心事,却也只能劝她:“姐姐,你休要怪官家向你发脾气,细想来,官家这样待你,何曾不是因为他对你的依赖。姐姐,不管你再难受,可你如今都不能任由自己的情绪,放任官家独处的。这时候有一点闪失,就是你我的粉身碎骨啊。”
刘娥一怔,看着杨媛,却摆了摆手,无心再听。她何曾不知道杨媛说的有道理,可是她真的累了,更不想接受这样看似关怀,实则无情的提醒。
而赵恒在延庆殿,见刘娥走了,也拉不下脸来叫她,只得自己赌气吃了午膳。他身体不好,这段时间都要歇个午觉觉,这时候也支撑不住,休息去了。
等醒来的时候,正迷糊间,习惯性地叫了一声:“小娥——”
旁边侍候的张怀德就问他:“官家可是要叫皇后来?”
赵恒一怔:“皇后不在?她去哪儿了?”
张怀德有些犹豫,好一会儿方小心翼翼地道:“方才您把皇后赶走了!”
赵恒恼道:“胡说,朕怎么会把皇后赶走?”见张怀德满脸为难。神情渐渐变了,他回想起了刚才的事,有些颓然地捂了一下脸,张了张口:“你去把皇后……”他想说叫他去请皇后回来,话到嘴边,却又有些搁不下脸来,叹了口气:“算了,扶朕起来。”
他坐起来,更了衣,在殿中走来走去,又觉得没意思起来,叫人拿来了奏折看了一会儿,又觉得眼晕,索性又放下来。又要出门去,加了衣服,只叫人扶着,在廊下慢慢走了几步,越发没意思起来。想了想又道:“皇儿呢,怎么没来?”
张怀德有些犹豫,只得答:“杨娘子带着小皇子去寿成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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