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纠缠不清-《青眼影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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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萧君径直走到柜台前要了两杯热热的饮料,又要了大份的套餐,端到正坐在角落里的陈乔其的面前,吩咐:“赶快喝!”陈乔其赶紧喝了一大口,然后撮着手用力呼了一口气。赵萧君见他苍白的面孔,发青的唇色,有些心疼,缓下脸色,轻声问:“冻坏了吧?怎么不知道进来等?”

    陈乔其大口大口吃着刚出炉的热汉堡,含糊地说:“还好。”赵萧君忽然怒气又上来了,皱眉问:“为什么要在外面等?不知道找个找个地方坐下来吗?你知道外面温度是多少!”陈乔其只是一个劲地低头吃东西,似乎真的饿坏了的样子。赵萧君又问:“至少可以进公司大楼里等呀!”陈乔其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说:“不喜欢。”说完猛喝了一口热饮。

    赵萧君见他这个样子,满心要责备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也有些酸,于是改口问:“有什么事?为什么不打电话?”陈乔其这才停下来,看着她低哑着声音问:“你真要搬走吗?”赵萧君停了一会儿,轻轻地“嗯”了一声。陈乔其忽然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萧君,如果是因为那晚的事情--”说得字字艰涩,似乎颇为困难,像含着千斤重的橄榄,“我对你道歉。你可不可以不要搬走?”用几近哀求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赵萧君见到他那样的眼神,无比的懊悔,带着满腔的真诚,犹带着满心的期望,像箭直直射中她的心脏,呼吸顿时困难,瞬间说不出话来。陈乔其继续用那种眼神看住她,低缓地说:“萧君,是我不好--你搬回来好不好?我再也不那样了!萧君,搬回来好不好?”语调哀伤,只是一味地哀求。赵萧君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那如黑宝石般的眼睛里承了太多她负担不起的东西,是那样的昂贵奢侈。

    陈乔其继续诉说:“萧君,本来我想等你再消消气就会回来的。可是你竟然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地把东西也搬走了!萧君,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知道错了!只要你不搬出去……”神情急躁悲伤,像有满腔的苦楚无法诉说,似乎是因为不能将心里的又深又重的感情用语言表达出那么一丁点而痛苦,似乎害怕得不能自已。似乎有太多的感情不敢直直地宣泄,害怕一个不当就全盘皆输,就像上次一样--所以暂且只能深深地隐藏,隐忍得如此辛苦!

    赵萧君只是伸出手探了探他的手温,虽然还是冷,可是比刚才却好多了。手指正抽回来的时候,陈乔其趁势拽住了,紧紧地握在手心里,眼睛直直望住她,千言万语而不敢诉说。赵萧君热的指尖越发显得他手心的冰凉,似乎可以感觉到脉搏的跳动,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过了好半晌,她才轻声呵斥:“乔其!”陈乔其有些慌乱地放开她的手,眼神却依旧直逼她的灵魂深处,慌得她措手不及。

    赵萧君对他这样大胆的行为说不出一句责备的话,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陈乔其试探性地说:“萧君,你答应搬回来了吗?”赵萧君下了极大的决心才逼得自己抬头迎视他,硬邦邦地说:“既然搬走了,就没有再搬回去的道理。”这句话像尖锐的石块,重重地将他捧在手心里的希冀击打得粉碎。陈乔其遽然色变,呻吟似的哽咽:“萧君!为什么?萧君--你不可以这样--”

    赵萧君面无表情,狠狠地说:“我不会再搬回去了。”陈乔其几乎是嘶吼出声:“为什么,萧君--”忽然又像想到什么似的,着急地说,“萧君,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我好好的还不行吗--”还来不及说完,就被赵萧君平静地打断,“不是因为这个。”陈乔其愣了一下,抬头仔细看她,低低呜咽地说:“那是因为什么?萧君,只要你搬回来,我什么都改好不好?”赵萧君咬着牙才能稳住自己,不紧不慢地说:“乔其,真的不是因为这个。我没有生你的气,从来都没有。”

    陈乔其忽然抓紧她的手,捧在手心里,才发现她的手甚至比自己的还要冷,几近哽咽地说:“那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搬走?”声音在颤抖,似乎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赵萧君用力地抽出自己的手,平静地说:“没有为什么,到该搬出去的时候了。”然后起身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陈乔其在转弯的黑影里拦住她,用力扳她的肩膀,只懂得说:“萧君,求你不要离开好不好?好不好!”是那样的无助,想要紧紧抓牢一心想要抓住的东西却是如此的无能为力。头伏在她肩上,像迷路的孩子,只能慌乱地低泣。赵萧君站在黑暗里一动不动,许久才说:“乔其,不要这样。如果想要风筝飞得更高,就要学会放手。你也要学会这一点。”陈乔其只是抬不起头来。他不会放手!

    赵萧君隔了好一会儿又说:“要好好照顾自己知不知道?不能再像今天这样胡来了。”陈乔其一动不动,没有回答。赵萧君推他,轻声说:“赶快回去吧,明天还要上课呢。高三了,学习应该很紧张的。要好好学习知不知道?”陈乔其隔了半天才抬起头来,慢慢地问:“你真的不打算搬回来了?”语调平静,似乎翻腾的痛苦已经统统盖在了井底,只余下厚重的井盖,在月光下反射出冷硬的光芒。赵萧君咬住嘴唇点头说:“嗯,都已经搬出来了。”

    陈乔其忽然什么都不顾,伸出手紧紧抱住她,越箍越紧,胸口剧烈地起伏,心底甚至有些绝望,愈加痛苦。昏暗里,猝不及防,猛然间,赵萧君的眼睛就湿润了,胸腔里堵着一块石,却不敢出声,微微仰头,让即将出眶的眼泪倒流回去,她不敢流泪,这像什么话!

    陈乔其突然伸出手扳过她的脸,正要质问的时候,却看见她眼底来不及隐藏的泪光和悲伤,带着极力的克制,和他一样的痛苦。不由得久久地怔住了。将心比心,刹那间,像是隐隐明白过来什么,微微颤抖,似乎终于抓牢某样久不可得,日思夜想的事物,伸手可及,神情又惊又喜,却又唯恐是幻觉。带着兴奋又害怕的神情,陈乔其喃喃地说:“萧君,你也一样是不是?萧君,你--”赵萧君赶紧手忙脚乱地收起刹那流泻的情绪--可是已经晚了。

    陈乔其抓住她的手,连连摇晃,小心翼翼地说:“萧君,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搬走。到底是不是,是不是?”赵萧君蓦然被他戳穿隐藏得最深的心事,不由得恼羞成怒,几近惶恐地说:“你胡说什么?还不快放手!我要走了!”陈乔其强迫她面对自己,两眼相触,极其认真地说:“萧君,你也喜欢我是不是?所以才急急忙忙地要搬走是不是?”

    赵萧君此时此刻只觉得狼狈不堪,又惊又慌,又羞又怒,惭愧得几乎抬不起头来,浑身哆嗦,用尽力气,好一会才稳住情绪,语气轻快地说:“我当然是喜欢你的,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呀--”太过轻快,像河面上随波逐流的水草,唱着歌欢快地向前流去,却轻浮无力。

    她的这种回答自然叫陈乔其大失所望,不由得着急地连声逼问:“萧君!不是这样的喜欢,我知道不是这样的!”赵萧君忽然觉得全身冷得不行,哽着喉咙突然间像失了声一样说不出话来。陈乔其盯着她回避的眼神,似乎有些明了,却又不甚清晰,一时也分辨不清,只是倔犟地说:“萧君,我爱你。”

    赵萧君只觉得头顶平地里炸起一声响雷,炸得她几乎灰飞烟灭,神魂俱失,顷刻间似乎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咬着牙大声地怒斥:“陈乔其,你再胡说八道!你才多大?你知道什么叫爱!给我立即滚回去好好念书!”陈乔其激动地说:“我为什么不知道?难道我连自己也不知道吗?萧君,因为你,我很小就知道什么是爱了!全都是因为你!现在居然说这样话!难道会有人连爱不爱也分不清吗?”赵萧君只是害怕,似乎看到茫茫不见尽头的黑暗,铺天盖地地涌过来,压得她无力挣扎,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陈乔其仍然不放过她,继续追问:“萧君,你是不是也喜欢我?”他还不敢用“爱”字,只要萧君对他有那么一点点男女之间的喜欢,他已经心满意足。他还不敢抱太大的奢望。目前他只是希望可以留得住她。只要给他时间,他一定可以让萧君爱上他的。他永远都不会放弃的,甚至想都没有想过放弃。

    赵萧君隔了半天才惊怕地看了他一眼,那双眼似乎能看透她一切赤裸裸的心事,心慌意乱之下,什么都掩饰不了,不由得脸白唇青,踉踉跄跄。挣脱开来,什么话都来不及说,一路落荒而逃。陈乔其却从她这异常的举动得到些微的鼓励,他的心雀跃地跳动,似乎从绝望里看出一丝希望,支撑着他继续往前走。因为得到想象不到的意外之喜,他不禁退后一步惴惴地想,她搬出去又怎么样呢?自己难道不可以去找她吗?这样一想,唇角忍不住泛出一丝笑意。

    虽然还不确定到底是怎样,可是仅仅是刚冒出头的一点火花,已够他心满意足,神魂颠倒。陈乔其像一个人在独木桥上不停地行走,走一步,身后的桥就断一截,没有退路。左右是茫茫的江面,前面露出来的独木桥隐在远处深重的云雾里,望不到尽头,唯有不断地前行--可是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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